忆故人
墙,闻皎挥刀砍断那人的手。
血溅在她脸上,有点温热感。
没有犹豫的时间,白光闪过,又一人挥着刀向她砍来,眼看避无可避,身后猛力袭来——常山与那人刀锋相碰,一脚将登上来的黄匪踹下城楼。
再看时,城楼上已多出了许多黄匪,脚下巨大的咔咔声传来,城砖为之振动。
那种巨大的震颤,好似猛兽出笼……
武阳城,破了。
箭镞射中常山,他跌倒在地,刀锋将至,他勉力滚到一边,刀尖刺出,又捅死一人。
闻皎体力透支,汗液滚滚而下。
眼看着常山再次落入包围圈,她咬了咬牙,偏头躲开刺来的刀尖,狠狠踹在围攻之人的腰眼上。
包围圈出现了一个缺口。
她飞快窜入其中,与常山背对而立。
常山凄怆地大笑,“咱们同年同月同日死,岂不快哉!”
他杀红了眼,大有将生死抛之脑后的气概,钢刀挥的虎虎生风,一时间倒吓退了不少黄匪。
“快些投降,我们大王还能饶你全尸——”
“呸!狗娘养的杂种!爷爷我就是死也不向你们低头!”
黄匪被常山激的大怒,围拥着过来,包围圈一步步缩小。
闻皎力气小些,她那里追兵更近,感觉到身后软下来的脚步,常山悄声问:“皎儿,还撑得住不?”
闻皎已到了极限,但为了不让常山分心,她还是咬着牙说:“还行。”
眼前的画面逐渐变成重影,她握着刀的手也越来越软。
左臂的伤口汩汩留着血,渗进脚下的砖缝中。
黄匪的刀锋到了眼前,正当闻皎以为那刀要刺入自己身体的时候,一支羽箭贯穿了那黄匪的脖子。
跟在那人身后的黄匪慌忙后退,“谁——是谁——出来!”
未等他们瞧清局势,羽箭自城下密密麻麻的飞来,躲避不及时的已被射成了筛子。
而他们却并未被伤及。
城墙之下,当先一人着红衣铠甲,手握雕弓冲他们大喊:“常将军,闻兄弟,韩某来迟了——”
天光落在韩兆相身上,他和他的队伍好似天降的神兵,连武阳士气都为之一振。
那一日,他们在太守府里款待韩兆相。
“如今战局未歇,我二人以茶代酒敬城主。”
常山与她对视一眼,纷纷举起茶盏与韩兆相相碰。
其实韩兆相原不是魏城的城主,他是魏郡的一介贫农,借了印子钱还不上,便跑去做了山匪。
与他一样还不上印子钱的都上了山,他们有了寨子,四处打家劫舍,竟也成了一方山头的霸主。
天下大乱后,韩兆相带着人从山上杀下来,砍了太守的头颅,自己做了魏郡的城主。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压下心底的感慨,闻皎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烧刀子似在割喉,她抹干嘴角,脸已红透了。
常山给她倒满酒碗,又为自己添满。
“今日大喜,咱们不醉不归!城主,我再敬你——”
满满一碗酒,洒了半碗在常山衣襟上。
韩兆相大笑,“贤弟豪爽,我也敬你!”
……
“若有什么词能够形容那一刻韩兆相出现的震撼,只能是‘天神’二字。”
“我一直很不解你这样的人会投靠韩兆相,原来如此。”
绝望中的希望,往往最是动人。
闻皎不由感慨:“魏王对我恩重如山。”
所以无论是她因反对降梁而被下狱,还是要被问斩,她都没有怨恨。
闻皎这条命,本来就是他救的。
裴照轻嗤,他提着缰绳往前踏了几步,“若是不救武阳,魏城同样独木难支。他选的时间也是别有用心。”
既消耗了他们的力量,逼得武阳今后只能坐魏城的附属,又让他们感激涕零。
一箭双雕,真是个好计谋。
“常山不同于我,他忠于魏王。”
他这样的痴人世间少有,言出必行,一诺千金。
韩兆相让他往东便往东,往西便往西。
哪怕是叫他去死,他都能毫不犹豫的自尽。
唯一违抗韩兆相的一次,便是为她求情。
那还是她在狱中的时候,负责看守的小吏曾受过她的恩惠,不时的能与她讲些外头的事。
闻皎点着油灯,临摹前朝大儒的字帖,她已能仿出九成九的相似,唯独缺了一丝忠臣骨。
“大人,梁军昨日又下了咱们大魏一城,一月之内,连失三城,如今大街小巷都在传您说的对。”
闻皎描摹着字体,将那“一”字隔空临了又临,还是没把握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