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合(十一)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可用BGM:变奏的梦想-淮古遗殇
便宜哥哥正式回归。
让我看看还有哪位读者没看出来阿念跟赵明宇的关系(探头)
巫采琼坐在紫檀木圆桌边,一手拨弄跟前那双象牙筷,看包银的筷尖闪闪烁烁。桌上粥盆已浮起一层米油,几屉荤素蒸饺白气渐淡,五色剔透的面皮微微皱缩。上首两张坐凳犹空,院中人声却絮絮聒聒,蚊鸣一般。巫采琼耐不住烦,站起身来,拨开半挡门前的女使,提裙踏入廊下。
院内不见申庆海人影,只申相玉与一官兵背立月洞门前,话声压得极低。闻听门前履响,他两个打住话头,那官兵低下头,申相玉却回望向她。数月前他已领了官职,眼下方从县衙回府,身上还是靛蓝色的官服,自比那套雪青常服扎眼。
“到底甚么事?鱼粥都凉了。”巫采琼道。
“乡镇急递。”申相玉面色坦然,打发那官兵下去,才转回过身,“我与父亲回一趟县衙,你先用饭罢。”
三两句话间,随从早将官帽捧送他身旁。
巫采琼却还站在廊下。
“我问是甚么事。”
双手捧官帽戴上,申相玉只答:“疫灾。”
“又是疫灾?”巫采琼秀眉一挑,“公爹不是才从灾镇回来?”
月门外的少年正一正官帽,面上仍端着浅笑。“妇主中馈,公事还是少过问。”撇下这轻飘飘一句话,他便转身而去。
巫采琼直觉出什么,忙拉起裙裾追下台阶:“是哪个镇?”
申相玉不再回答,行经管事身旁,脚步也未停:“照看好少夫人。”
“是。”那管事深埋下脸。
两名女使遮挡月洞门前。这二人身板结实,本是看门护院的硬骨头,巫采琼拧不过,只得住了脚,自她两个肩缝里张看——申相玉背影一径往前厅去,竟是头也不回。她恨恨跌脚,将裙裾一甩,扭头回院。
已过画卯时候,县衙上下各承差使,主院大坪寂静无声。
大堂两侧案椅空荡,只正中大案冷着一盏深茶,两份拆开的急递摊叠案头。“秋收前发觉也罢了,竟赶在这时节添乱。”申庆海踱步案前,眉头紧蹙,疲容尽显,“前两年是兵乱,今年又是灾年。去岁为修吉壤,县里已折了许多公奴……莫说调粮,便是借也借不出粮来。”
事出紧急,不及堂议,下首只一个书吏,一个粮官,还有初任县丞的申相玉。三人尽默立桌案前,那粮官悄悄一瞥,见左旁少年自思不答,方才小心接言:“阳陵吉壤尚在修建。如今已有三镇遭逢疫灾,县府开支不应,供给皇城尚且困难,何况再给纭规镇调粮。”他睃向案首,“只恐怕县府不作支援,纭规镇会走下策,将原当烧毁的粮草充作军用。”
“印柄瑜没那个胆。”申庆海却道,“他镇府与玄盾阁仅一谷之隔,素日全凭武卒镇着,才保一乡安定。便是扒平民一层皮,他也不至短了军用。”
说犹未了,他倏尔驻足。
“本官记得……纭规镇还有金家产业?”
“大人好记性。”书吏腰背一躬,“纭规镇的铁铺便是金家产业,只因记在伙计名下,从前便鲜为人知。”
申庆海抚捻青须,沉思半歇。“今年竹柳县尚无疫情,金家疏财重义,或者可解燃眉之急。”他口中喃喃,转头正待下令,却瞥见儿子默在一旁。话住嘴边,申庆海略忖,对那粮官和书吏吩咐:“先下去罢,回文本官自会处置。”
待他二人领诺退下,申庆海即转向身侧少年。
“还有话要说?”
申相玉打个深揖,虽面对父亲,却目垂向地。
“此话本不便言说。近些年南征北伐,天灾频繁,正值国库空虚,军疲民贫之际。戈氏便是乘此之机举事,才致兵乱两年难平。”他低言,“圣上大修吉壤之事,实在有些操切。原该与民休养生息,却在此时大兴土木……孩儿以为,若再无人争谏,如此虚耗恐怕国祚不永。”
申庆海面色一变:“慎言!”
眼睫微动,申相玉揖得更深。
“孩儿妄言。”他道。
堂内一时寂然,申庆海独步窗畔。此间无风,远山前却生出一墙赤桉,细长灰白的躯干正自迎风摇摆。“阳陵京官不乏宰辅之才,又如何不知这个道理。若能劝阻,早不致如此境地。”他遥望那片高高的白浪,“步廊地处南境,一旦人界动荡,南荧人尚不值一提,却恐妖族乘虚进犯,才叫天下大乱。”
伸手合关窗扇,申庆海回过身。
“京都遥遥,我们鞭长莫及。为今之计是保住本县军力,其余诸事切莫妄议。”
申相玉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