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

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

“毓儿以前不是不喜欢雨吗？”阮延佳问：“怎么忽然喜欢了？”

毓儿认真地想了想，却摇了摇头，伸出小手，在窗户上比划了什么。

天气微寒，云霭深深，绿琉璃的表面，早已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毓儿的小手指在上头动几动，便浮现了一朵花的模样。

花枝低垂，重重叠瓣。

阮延佳微微惊讶，循着毓儿的视线，她望向窗外，果然见芙蕖散于湖中，在冷风之中，轻轻摇晃。隔着漏窗，似通还隔，若隐若现，只有几点殷红，最是明晰。似散落的红云，又似点点妆泪。

“毓儿是在看花呀。”

阮延佳的声音很温柔：“好美的花。”

毓儿用力点了点头。

阮延佳抱紧玙儿，说：“阿母和你一起看，好不好？”

毓儿点了点小脑袋，亲了亲她的脸颊。

孩子暖呼呼的一团，窝在阮延佳的怀里，阮延佳的心都要化了。

“明天天气好了，阿母陪毓儿去看花。”阮延佳想了想：“白天看，更美呢。”

毓儿兴奋地拍了拍手。他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阮延佳，仿佛下一瞬便要开口欢呼了。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阮延佳的心便跌入了谷底。

因为毓儿不能这样做。

他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

母子二人并未看多久的花。

因为很快，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大雨，总能勾起阮延佳的很多回忆。

眼下，她便想起了，三年以前，她诞下毓儿的那个雷雨之夜。

毓儿疑惑地看着母亲，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流泪了。

“毓儿。毓儿。”母亲的怀抱很温暖，声音很温柔，她一遍一遍地说：“我的毓儿。”

毓儿被母亲抱得有点疼！

他想了想，伸出小手，努力擦拭着母亲的眼泪。

如果能发出声音的话，他就会说：“阿母，不要哭啦。”

阮延佳的泪水终于止住了。

“饿不饿？”她摸了摸毓儿的小肚子，“阿母陪你用膳吧。”

其实毓儿并不饿。

但他看着阮延佳，不由自主地就点了点头。

毓儿很喜欢吃葵菜粥。

抱着小碗胡吃了一通，抬起头，看着阮延佳，示意还要一碗。

阮延佳心软，只好又给了他小半碗。

“只能吃着一点点。”她温声说：“不然晚上肚子疼。”

毓儿哼了哼，有点不太满意的样子。

但乖乖吃完小半碗后，就没说要再吃了。

用完晚膳了，无事，阮延佳便教他认东西。

她指着刚刚放着膳食的器具，问毓儿：“这叫什么？”

毓儿张了张唇，依稀能看出是“食案”两个字。

阮延佳又指着帐幔、屏风、漆木床一一问他。

毓儿都说对了。

阮延佳微笑：“毓儿好聪明。”

毓儿知道母亲在夸奖他，抱着阮延佳的颈子，害羞地笑了。

夜晚，雨渐渐小了。

屋内，已经听不到雨声。只能听到晚风刮过庭中的花木，发出的簌簌的声响。

屋檐上流连的雨水，一滴又一滴，落在冰凉的青砖上。

毓儿听着水滴声，还有母亲讲故事的声音，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毓儿睡吧。”阮延佳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阿母先回去了，明日和你一起用早膳。”

毓儿却使劲晃了下脑袋，抱紧了阮延佳，不让她走。

阮延佳好无奈，只能对惜盈说：“我今晚歇在毓儿这里。”

惜盈一愣：“那君侯……”

阮延佳淡淡道：“他不会来的。”

惜盈有些犹疑：“只怕万一……”

阮延佳一点也不想提起宋旻，索性道：“那便实话实说。”

惜盈无法，只好按她说得做，退下去了。

阮延佳把毓儿放在榻上，盖好小被子。

然后走到香炉旁，点燃了安神香。

缭绕的烟雾，开始徐徐地升起。

阮延佳盯着它，发了一会呆。

回过神一瞧，发现毓儿已经睡着了。

她于是熄灭了最后一点烛火。

安神香温暖而宜人的气息，缓缓充盈了整个内寝。

阮延佳盯着床顶，如何也无法入睡。

香料在燃烧的时候，其实声音是非常小的。

阮延佳深深知道这一点、

但她总是被一种声音所困。

在清醒时的每时每刻。

甚至在意识不太明晰的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