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十一)
众人皆注目秦姜,见她屋里屋外进进出出,又询问各种细节,不禁都有些疑惑。
有人嘀咕:“她不是世子的宠姬么?这架势看着不像。”
“你管她像不像,这小娘们儿瞧着挺像那么一回事,她要真能洗了蛮金蝎的冤屈,咱们还能安稳地留在王府!”
柳约凝望那抹窈窕的倩影,面露苦笑。
在这几个人当中,他稍稍窥得了一些门径。这位秦姑娘,恐怕并不是什么宠姬。
但他欢喜不起来。
年少慕艾,他当然喜欢一个漂亮柔弱的女子,他承认自己很肤浅。
但如果她并不是什么柔弱的女子,而是身后有一堆大麻烦的姑娘呢?
柳约收回目光,道:“安稳?哪怕此事能善了,你们还敢留在王府?世子不比王爷,对江湖人早已心生不满,你们还指望能在此捞着什么好处?”
那头秦姜正在问赵元朗:“世子千金之体,为何一碗饮子却要亲自去端?若是亲自端了,又为何第二次让厨子端来,您当时在哪儿呢?”
他一一回答:“父王向来疑心病很重,外人经手的饮食,他都不太信得过,因此小王亲自伺候饮食。父王嫌双玲珑太甜,小王便端回厨房,只是行走时不慎绊到,污了衣裳,恐失了体面,这才让余重午端了新的一碗去,小王自去换了衣裳,耽误了一些功夫。”
这一点,余重午可以作证。
左右等待李四娘还要一会儿,秦姜便让余重午独自带着自己到厨房查看。
离了众人,余重午才松了一口气,大热的天,又急又怕,后背早湿了一大片,向秦姜道:“秦姑娘,看在小人往日给您做甜汤的份儿上,您高抬贵手,别为难小人!我现在可算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里了!”
两人进了厨房,里面也亮着,只是没有人。外头围了密密的官兵,放他们进去了。
秦姜道:“我不为难你。你告诉我,今日有什么不同于以往的地方吗?”
余重午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什么,只得道:“我来这香莲洲做饮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锅子铲子放哪儿我都一清二楚,真没什么特别的。”
门口有泼洒的汤水和荔枝肉,沾了扑簌簌的灰,滚得到处都是。秦姜绕过汤水,想象着赵元朗的脚步,在此处绊住,然后一偏头,看见了搁在案上的一扇猪肉。
“世子爷被绊了一下,手按在猪肉上,衣裳又湿了,实在狼狈,这才让小人去端双玲珑,否则一般也不会让小人经手。他说的没错,王爷疑心病实在重,除了世子亲自伺候的吃食,每一样都要人先试,就怕被下毒。”余重午道。
这一点秦姜有所耳闻。
“没想到,王爷看似对世子不闻不问,心中还是十分信赖世子的。”她感叹。
余重午也点头,“都说帝王家没有父子情份,我看王爷就不是。王爷对世子分明很看重。”
厨房里一切如常,篮、筐、箩等齐整放在一边,靠墙磊着好几条长案,有石面的,也有木面的,一排大小不等的陶缸里盛着五谷杂豆,猪羊等大肉一条条挂在眼前。灶有十几间,其中一个上架着的小釜里,有一半新鲜剥好的荔枝,旁边就是冰鉴,若再做双玲珑,十几二十碗也做得。
王府用具,不怕浪费,就怕要用时不够,被贵人责罚。
此案看起来板上钉钉,蛮金蝎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脱不了“刺杀王爷”的罪名。
秦姜心情烦闷地回到院中。
赵元朗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两个人的面色都不好,尤其是赵元朗。对旁人而言,王爷薨了就是薨了,他们只会惶恐惧怕。
对他而言,这是父丧。
偶尔目光对视,秦姜觉得,他看着是在强撑,其实疲惫得连话也不想说,更别提出言嘲讽她。
等待的时间十分难熬。
好在传唤的人终于来了,只是只身回来,面色惊慌,“世子,李四娘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首先是蛮金蝎。他怒吼:“那娼妇死了?她畏罪自杀了!?”
秦姜惊得那一点点睡意烟消云散,“带我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