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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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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她起身又拍了拍衣裙,对着修好的兔子灯吹了口气,灯内燃起萤萤烛火。

她提灯往屋外走去,走在贯通侯府主要住所的一条□□上,迎面遇见巡逻的家丁,家丁看见夜深至此,主人家们都已睡了,竟还有衣袂飘扬的女子身影,她秉灯夜行,走在□□上,掩于草木阴影中。

按理说,她的身影此刻是美的,可家丁们却说不出的害怕,他们总觉得这个身影在哪见过,甚至心中隐隐生起了一个让他们惶恐的答案,只是出于职责,他们还是壮着胆子往前走去:“来者何人!”

他们腿既有些发颤,却又快步上前地走进,见到来者容貌,他们确定了心中的那个答案,吓得连连后退:“三……三娘子……”

陈山阿瞥了他们一眼,却并未再做过多理会,依旧往前行着她的路,只是地面并没有被月光投射的影子。

自以为逃过一劫的家丁们后怕地互相搀扶起身,看见女郎前行的方向,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说道:“三娘子去的好似是夫人院子的方向,我们要不要去禀告一下侯爷啊……”

另外几个看着他,心里也是这个想法,但他们都害怕遭到陈山阿的报复,不敢点头,于是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做何选择。

陈山阿并不知道身后的家丁们的想法,她只是往前走,灵力幻化成缺失的胳膊,像人一样,秉灯驱散黑暗,往她想去那个地方走,月光落在她身上,好像她只有在夜晚短暂找一下还在做人的感觉,白日她躲着日光是做不了人的。

她走了许久,停在□□角落的一处庵堂前,说是庵堂,但其实是一间供奉着菩萨像的佛室。

听说在她被关进阁楼后,这原本无人问津的庵堂就日日有人敲着木鱼,颂着经声。

最初作乱侯府的时候,她又听陈运霭哭着说,大伯娘一直在为她祈福。

夜已深,但坐在蒲团上的妇人却并未有歇息的打算,她身着茶青色的素服,挽着玉簪,没有多余华丽的装饰,手捻佛珠,嘴里喃喃着佛经。

陈山阿鬼魅之身,行路脚步轻盈,立在门外,怕阿娘因光线的变化把她发现,于是她吹灭了灯火,只余佛室里微弱的灯光遥远映着她些许面庞。

她静静地听着佛经,她对佛法并不了解,可她听了许久,还是从不清晰的喃语中听出阿娘念的是往生的内容。

这府中有谁需要往生呢?

陈山阿再次落了一滴泪,而那滴泪也再次消散为烟。

就这样过了许久,杜引春脚麻了,也渐觉夜深,准备起身往侧室歇息。可甫一起身,回头她便看见了陈山阿。

“三娘……”她脚软往后一踉跄,跌在供奉菩萨像的桌上,险些惊扰菩萨,致使其跌落。

陈山阿本能反应想向前去扶住她阿娘。

“别进来!”杜引春却突然伸手略高了音量。

陈山阿愣在了原地。

杜引春也反应过来,她声音哽咽:“这是佛室,有菩萨在,阿娘担心你承受不了佛光……”

陈山阿抬头看了看明亮的月光,她想安慰阿娘说,庙小,她法力高,她才不怕呢。可刚一低头,看见阿娘为了撑住身子,反按在桌上的颤抖的手。

她又愣了神,停住了想说的话。

手是因为害怕在颤抖吗?

陈山阿又侥幸地在想,又或许是因为激动手才颤抖呢?

她有很多想问阿娘的话,尽管她一直频繁地作乱侯府,让侯府很多人夜不敢寐,甚至对原本疼爱她的祖母下了蛊,可是她却没有来打扰过阿娘,从被关进阁楼后,她就没有再见过阿娘,不,回来后她便只在游廊与阿娘打了个照面,话还未说一句,就被闻讯赶来的祖母叫人带走了。

算起来,这是她被拍花子拐卖后,第一次同阿娘说话,她竟然想不起来上一次和阿娘说话,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内容了,那时觉得很惺忪的平常,便不会费心去记,可如今想来却恍如隔世,一切都成了奢望。

那些她很想问的话,都如鱼刺梗在了喉间。

她好想和阿娘说——

她是不是同他们说的一样那么懦弱?

她今天晚上,隔着老远就听见了阿娘敲木鱼的声音,那阿娘呢?她在被关在阁楼时,阿娘有没有听见她绝望的哭声?她哭得那样撕心裂肺,喊“救救我”、“我错了”、“我想活”,喊得嗓子都哑了,阿娘有没有听见?

她流落那么久,阿娘有没有为她担惊受怕,有没有找过她?还是和家里其他人一样希望她永远也不要回来?

祖母说要她自裁,对外称她从未回来过,早就死了,阿娘有没有拦过祖母?

前几日陈柏庭找淮王殿下来除她,要她魂飞魄散,不得超生,阿娘知道这件事吗?有没有心疼过她?有没有求陈柏庭放过她?有没有提醒陈柏庭,她是他们亲生的骨肉,是他们血浓于水的女儿?

阿娘也和阿序阿霭她们一样,视她为鬼魅,对她很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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