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
沉默,遂又开口:“……你久不出佛堂,阿娘也未曾醒来,你去她床前守着吧。”
杜引春自然应好,出了陈柏庭的院子便往婆母住处走去。
她没有太多想法,虽她本性懦弱不争,陈山阿的出生给她带来了许多措手不及的地方,但她肯定更希望看到的是女儿幸福美满的一生,而不是魂飞魄散的结局。故此,她听闻丈夫愿意放过女儿,也是欣喜的。
杜引春走后,陈柏庭从屉中翻出几张符咒,贴于门上,似是辟邪。
窗外红叶落下。
“舍不得我灰飞烟灭,却舍得亲手送我死,倘若人无来生,世间鬼魅之说也不成立,死了和灰飞烟灭又有何区别?”陈山阿懒洋洋地卧在树上,“你可不就是对我没辙了,想借阿娘的口,让她传给我听的吗?”
好让她顾念为数不多的亲情,放过侯府。
可是,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哪里还有亲情可言呢?
……
老侯夫人自从中蛊后一直昏迷不醒,子孙们也每日都有来探望她,同她说话,但大媳平日都窝在佛堂,今儿却是第一次来。
白芳看着杜引春濡湿了棉帕替婆母洁面,忍不住冷嘲热讽:“哪来的风把大嫂给吹来了啊?莫不是三娘口里吹的妖风吧?”
“我……”杜引春低下头,自知婆母昏迷是自己女儿所致,便不与白芳争执,继续忙着手上的活。
她动作轻柔又细致,生怕弄疼婆母被白芳指摘。
但白芳心中有气,平日里是她天天来看候婆母,杜引春平日里就知道躲佛堂,什么事也不做,她女儿热出一堆麻烦事,尤其是想害她的阿霭!她简直不能接受。
于是她阴阳怪气地对杜引春说道:“郡君被三娘搞成这样,难为大嫂你做人了,想来平日躲缩在佛堂里都是在思考怎么让郡君醒过来吧?”
“今儿突地来郡君跟前伺候,许是想出来了?”
郡君是老侯夫人的封号。
杜引春哪听不出白芳夹枪带棒的话,但她酝酿半天,终究还是只说了句:“侯爷自有安排。”
“侯爷自有安排?”白芳冷哼了一声,“大哥要是有安排,郡君可不就早醒过来了吗?罢了,反正我要带六娘回我白家避祸了,总和我与你好女儿纠葛并不深,她总不至于恨我恨到要去白家追杀我和我女儿吧?”
“三娘是个本性纯良的孩子……她不会的。”
“唉呀唉呀,本性纯良?”白芳有些讶怪,“大嫂,你不会不知道三娘变成了个怪物吧,她那胳膊不是被砍下来被人吃了吗?但她死了后,那胳膊位置可是新长出了个黑色肉树了哦。”
杜引春回忆起女儿昨日来找自己的场景,心中百般滋味涌上:“不会,她昨日来找我,没你说的这么骇人。”
“嗐,那你是没见到,你看到的许是她自个人幻化出来的手臂,那黑色肉树可吓人了,又丑又臭。”白芳似有闻到,故意在杜引春面前抹了抹鼻子。
杜引春受不了了:“好了,你别再说了。”
白芳见她话语间隐隐约约已有些蕴意,偏过头不再言语,她倒不是怕杜引春,只是杜引春到底是陈柏庭的妻子,陈侯府正经的侯夫人,她怕陈柏庭发怒,不放阿霭走。
杜引春却开始心绪不宁了。
她没见过陈山阿那可怖的样子,只能从白芳的描述中去幻想女儿显露真身的形容。
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她和三娘怎会如此倒霉?
一种无力感和恐惧感像拳头一样打击着这位怯懦的母亲的心脏。
杜引春可怜身世,暗自啜泣,只是当着白芳的面不敢太过明显让她发现笑话,遂从袖中取了软帕抹了抹眼泪,找了一下借口,故作孝顺地说:“明明都服了淮王殿下给的丹药,为何四娘和六娘都醒了过来,郡君却还在昏迷?”
白芳听见这话不乐意了,她怎么觉得怪怪的,什么叫六娘醒了郡君没醒?这话说的,难不成还是她六娘抢了郡君苏醒的机会?明明是她好女儿在府中作怪!
她正欲发作,却见榻上沉眠的老妇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郡君……郡君!郡君醒了!大嫂你别哭了,郡君醒了!”
杜引春闻言,还有些发懵,缓缓移开正抹着眼睛的软帕。
老妇眼睛果然已经睁开。
“快!快去叫侯爷!说郡君醒了!”
仆妇们闻言,立马懂事地动身了起来,腿脚快的得了法令便提腿跑到院门口值守的小厮,让他快步去通川,其余人则打水的打水,扭帕的扭帕,扇扇子的扇扇子。
好不忙活。
可榻上的老妇人却睁着眼睛,没有其余动作,好似除了眼皮子打开了,和先前昏迷并没有区别。
“大嫂,我怎么瞧着郡君不对劲啊?她真是醒过来了吗?”白芳狐疑。
杜引春拿不定主意,也狐疑地说:“许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