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在开学两个多月之后,机械科一年级两个班的男生差不多都习惯了三重子的存在,或者说她大多数时候在和不在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尤其是在体育课,只有打篮球的时候能见到她坐在一旁,其余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偶尔出现在并没有人经过的旧器材室,偶尔又光明正大地拿着钥匙进实践课的教室做课题,深津还有一次碰见她蹲在树下认真观看蚂蚁搬家。
那时三重子手里攥着一袋浅绿色的金平糖,她一颗一颗拿出来在地上垒成小山形状,蚂蚁就这么一颗一颗搬走。
原本是帮体育老师来找又逃课了的班长,结果深津也弯下腰一起看,女生没有换运动服,制服衬衫上依旧有隐隐约约的檀香味。
身后的光被谁挡住了一些,三重子回头对上了深津的眼睛,迟钝地眨了眨眼,又慢慢把手里的糖袋子递到他面前。
“你要吃吗?”她压低了声音怕吓走蚂蚁。
“蚂蚁长到我这么大还是有点可怕哟。”深津说着伸手拿了几颗,不过没放进嘴里,而是放在了一只落单的蚂蚁旁的,排成一条给它指向同伴的路。
“听说世界上最大的蚂蚁可以长到六公分长。”她把一颗糖放到小山顶后慢悠悠地说,“比这堆金平糖还高。”
这段话实在说得太正经了以至于深津没忍住,碍于礼貌他偏过头把一声噗嗤强行咽了回去。
旁边的人却突然站了起来,她开口道:“走咯。”
深津疑惑地抬起头看她。
“是老师让你来找我的吧,”三重子扎紧金平糖的袋子,塞进裙子口袋,“那我们去交个差。”
“可他是来让我抓逃课的哟。”深津老老实实给她透了底。
“我知道,”她轻轻耸肩,“认错态度要良好,下次才能继续。”说罢向操场走去。
各个项目的县预选赛陆续结束之后,这学期就剩下运动会一项大型活动了,而本学期最后一次考试也紧随其后。
此时距离后来被称作宽松世代的第一批小孩出生,才过去三年,中小学生确实得了悠闲,可教改的风还没吹到高中学校,什么“绝对评价”,什么“教育减负”,和他们这代人无关。
学期中的测验还能蒙混过去,学期末拉上大榜,排名孰高孰低一眼便知,不管是教学楼或是自习室还是宿舍区,那种硬着头皮也要学到死的氛围比之前更浓厚了。
听说排名靠前的有机会拿到企业的实习资格,高年级的前辈们自然是挤破了头。
不过高一菜鸟们的心思还是在运动会上,毕竟可以一整天都不上课、不训练,对于没项目的人来说就是白得一天假期,乐得逍遥。
三重子属于逍遥中的一员,她当天揽下了在机械科休息处照看饮水箱的重要任务,搬了个折叠椅坐那儿,一整天都在懒洋洋地晒太阳。
远远望着同班同学举着她写的旗帜在田径场挥洒汗水,她心里更快活了。
为了增添点乐子,学校体委会把借物赛跑的项目放在了午休时候,每个班都要派一个人来参加。机械B组的班长走过来摇了摇已经昏昏欲睡的三重子。女生睁开眼摸出眼镜戴上,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你们班也要出人呢,借物赛跑。”他指了指广播。
她坐直了身子四周看了看自己班上的男生,发现刚从跑道上下来的深津已经被大家推向了赛跑起点,便回头对B组班长说道:“我们有人了。”
“行吧,”他则是冲着自己班上那群人喊,“别闹了随便找个人去啦!”
拿下第一名的科系在运动会的总积分能翻倍,这可是足够诱人的条件。
本身就是图一乐的事情,半强迫被拉走赛跑的深津没觉得自己吃了什么亏,倒是河田一副替他打抱不平的样子,说其他人太不够意思了,明明他们好些人才是什么项目都没参加。
电气科没让田径部的那位新秀来参加,他们已经在积分榜登顶了,为了下午的重要比赛,最后把篮球部的松本稔拉下了水。
有时候真是真搞不懂,这传说中的山王篮球部在学校里到底是食物链哪个层级的。
发令枪响,所有人开跑。
深津差不多是第三个跑到抽签箱前的,他迅速摸出一张纸片,一边翻开一边跑到旁边给其他人让道。
“眼镜?”他念给自己听。
想帮忙的河田在十多米开外的地方大声问他拿到了什么,深津比了一个戴眼镜的动作,见对方立马就要从旁边的男生脸上抢走什么的时候,他直接没理睬好兄弟,从他们身边跑过去。
他看到纸条的同时心里早有了目标,所以专心地在茫茫人群里寻找着。
不喜欢的凑热闹的人碰上这种活动也会退得老远,三重子好不容易抓住了消失一上午一直在帮忙给选手计分的堂弟,先是他坐在了自己的专属折叠椅上,然后自己拼上了三张板凳,躲在了后面睡觉。
“终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