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
。”
举起酒壶,要为他满上。
舜询从不刻意亲近东宫,但太子亲临又岂能驳他,只好举杯来接太子的佳酿,一面躬身道谢,“微臣谢太子赐酒。”
太子眼神清明,谦逊道,“大人客气!孤幼时同皇兄们一样,受舜老丞相教诲,也到您乌纱巷的府邸拜访过,书库中卷帙繁浩、汗牛充栋,至今叫孤心神向往。”说完,他举杯示意。
舜询也两手端起青釉花口酒杯,与太子的金樽碰了碰。但他没想到的是,太子竟将杯口落得比他更低,一时也来不及退让,“叮”一声,清脆刺耳!
太子倒泰然,一饮而尽后倒置金杯等他喝。
舜询不欲置身权力交替的暗流,两手托着酒杯躬身道,“先父病逝时,微臣只是五品御史,自认位卑,不敢忝居乌纱巷,返乡丁忧前已将家中藏书悉数赠给了国学馆。如今受陛下圣恩,虽迁回了故居,但书库早已不复存在了。”
这一来一回,无不是话里有话,太子狭长的眼眸中神色微微一闪,但仍眉目带笑、不失风度,“大人不必遗憾,孤有意在争鸣园中建一藏书阁,愿请大人做顾问,与孤一同复刻当日藏书盛况!”
舜询望向眼前少年郎,波澜不惊地仰头喝了酒,甘冽醇香,果然是陈年的佳酿,可是酒入愁肠,他喝出了许多重味道,“多谢殿下厚爱!只可惜,书能再印、库能再建,君子重礼轻利的风气却未必还能再现。殿下有此雅兴,微臣幸甚至哉。”
太子不置可否地笑笑,又为他满了一杯,“中丞自便,莫辜负好酒、好菜、好时机!”径自离席了。
乾元殿宴罢已近子夜,舜询从大殿下来,乍暖还寒时的凉风一吹,迷蒙间踉跄了一步,立即被身后人扶住,他回头一看,是位叫不出名字的玉堂署官,平素从不来往。
“大人小心脚下!”对方连下两级台阶,向舜询作了个揖。
两侧旁观了的臣僚也相继停下脚步附和,“中丞留心”、“舜大人小心”……此起彼伏。
他不禁冷笑,不过是被天子召见近谈,又喝了太子壶中的好酒,这风向立刻就变了。
笑着道了谢,他依旧独行。一路神思清明地出了宫门,母女两个竟还等着,闻声下了马车来接他。
舜夫人拿出早已备好的葛花醒脾丸给他解酒,却被推开了,“无妨无妨,众人皆醉我独醒,我独醒。”
又见女儿身上披了件贵重的斗篷,周身流转着耀目的光华,不禁问道,“哪里来的?”
舜夫人也正忧心此事,便将贵妃后来又赏赐的许多东西指给他看,“柳贵妃叫小五去说了会儿话,问了年纪和婚配,赐了这许多东西。”
他眼皮一跳,又对上夫人的眼神,赫然醒来,今日恐怕赴了鸿门宴!
这一头是天子要向他托孤,太子过来示好,
那一头是贵妃亲近女眷,又似看中了自家女儿。
他胃脘里翻江倒海起来,像被两面的齿轮碾着,很不好受。
留在家里的舜嬅也正被两面的齿轮碾着,不知宫里头发生了什么,竟到此时还没回来,她在天井焦躁地来回踱步,看得舜恒头晕。
“我说小四,你急什么?押赴法场还有个刀下留人的时间,入宫赴宴晚些回来,怎么就叫你魂不守舍了?”
她一听这不吉利的胡话,呸呸呸地唾了好几口,喃喃自语道,“恐怕是被贵妃留住了,又要被贵妃看中了……”
舜恒口中嘿呀一声,也不剥手里的花生了,踩着满地的碎壳过来,“你怎么知道今天是贵妃相看太子妃呢?禄亲王家,秦国公家,太尉家,三司使家,都去了。有这些人都在,我们自然是去充数作陪的,陪得晚了,也是没办法。”
舜嬅瞪他,没有理睬,他又道,“外面物议沸腾,你要不要听,一两纹银,我说一段。”
她又斜签了一眼这个没正行的哥哥,这些消息在你那儿是新闻,在我这儿可都是隔了世的旧闻。
三司使王暮是贵妃的同乡,送了孙女参选,先封太子妃,又册皇后,她同贵妃一样笃信佛教,裁减后宫用度,在崇虚寺为国运捐香火,无人不夸她恭俭敦厚,可私下满腹诡计、作恶多端,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
早在王氏中选时,祜都就传出了外戚之说,贵妃这才有意再找一位不争宠、不惹事的女子来制衡。于是在寿圣节设宴,邀约各家闺秀,最终挑中了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小五舜媖。
今日若也是相亲宴,不知道贵妃动了那念头没有。
舜恒拖了把马扎坐在滴水檐下,又剥起花生来,“嫌贵啊?我先说一段打个样,你品品值不值。眼下最有望中选的,是三司使王暮大人的孙女,长得那叫一个标致!欸,你猜怎么着,我们那位太子厌恶极了,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