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
奚颜第二次坐上同一列车,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是回程。
奚颜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她已经不记得三年前是否看过这些,但是她明显的感觉到心境的变化。
来时是逃离,回时是恍惚。
她看着屏幕里的短信,尽管已经翻来覆去的读了几十遍,她依旧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大伯:你父母和你弟出车祸,大人当场死亡,小孩正在抢救,快回。】
半个小时后,奚颜打车到了机场,还没买票,就收到新消息。
【二姑:你弟抢救无效,已走。】
机场人来人往,她试图理解发生的一切,但她的大脑选择直接宕机。
她不大想接受一切,甚至有点拒绝,奚颜改道火车站,自我延长了回程的时间。
奚颜像个没事人一样,买票,上车,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即将回家和家人共度暑假。
唯一不同的是,她是回家奔丧,三个亲人的丧。
回到家,原本就不大的客厅已经坐满了亲戚,显得更加逼仄。亲戚们看到奚颜来了,全都冷着张脸,好似叫她回家的不是他们。
屋内的气氛压抑,奚颜觉得自己像个犯了事的人,千里迢迢,只为了来公堂接受审判。
二姑是个瘦弱带着点苦相的女人,看到奚颜呆站着,拿了张椅子示意奚颜坐下。
奚颜接过椅子,道了句谢,坐下。
大伯作为家族权威,最先开口,“他们现在都在祠堂,你先去看看他们吧。”
二姑领着奚颜去祠堂,在途中,二姑开口。
“你爸妈带着小辞要去五公山玩耍,结果过山路转弯时没注意,翻车了,人就这么没了。等会你好好送一送他们,也不枉费做家人一场。”
刚到门口,奚颜就看到祠堂内停着三口黑色棺木。
黑色棺木沉默的置于祠堂,扑面一股厚重凝滞感,祠堂内遍布着沧桑无言的呼唤。
奚颜看着孤零零的棺木,感觉到了它们在谴责自己,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
奚颜跨过门槛,一步一步的走上前。
祠堂呢烛火摇晃,奚颜看到父母和弟弟已被收拾好,闭着眼,脸被画的惨白,双颊也被画上俩抹红,静静的躺在棺内。
奚颜站在一旁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真丑。
这里的三人,是和奚颜在血缘上最亲近的人。
奚颜和他们一起上街时,最常听的就是说她像妈妈,弟弟像爸爸。
而以往鲜活的人,现在却只能躺在棺材里,任人摆布,甚至画着怪异的妆。
奚颜看着他们,甚至能看到自己未来身死的模样。
她不禁开始想,要是到时候他们在地狱里等自己,会不会在看到自己后,第一反应也是觉得真丑?
过了一会,奚颜慢慢退后,跪在祠堂地上。
之后的几天守灵,奚颜睡不着,吃也吃不下多少,家里也人来人往乱糟糟,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祠堂内守灵。周围的亲戚都在唠嗑,奚颜没什么话说,遇到要自己回话的,也只是扯着一抹笑。
不过奚颜知道,那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到了大殓封棺,周围的亲戚不论亲疏,都哭的厉害,只有奚颜,死活掉不出几滴泪,像个没事人一样。
亲戚看到奚颜这样,背地里都骂奚颜是白眼狼,大学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也不回家,现在家人都去世了,表面功夫都不做一下,哭都哭不出来。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哭的真的好假。假到奚颜想撕碎他们的面具,看看面具之下的嘴脸。
那一定比这要生动些。
奚颜年纪轻,不懂葬礼的注意点,村里有资历的长者教导奚颜,葬礼一步步完成,奚颜也麻木的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在下葬后的第四十九天,奚颜结束了最后一次烧七,葬礼也就这么结束了,可奚颜知道,对她而言只是开始。
一生潮湿的开始。
奚颜回到家,这个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家,只剩下她一个人。
葬礼时的挤满了人还没觉得,现在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奚颜开始觉得寂寞。
不过在农村,想要安静也是枉然。
第二天,大伯带着一堆亲戚上门,阵仗颇大,奚颜看着这些亲戚,有些意外。
一伙人坐在客厅,大伯开口,“奚颜,大家伙看你还在上学,所以葬礼包括买墓地的钱我们都商量着出了。”
奚颜一时摸不清他们的来意,淡淡出声,“我也有打工赚钱,你们算好总费用,该我出的我会出的。”
大伯没再说话,一旁的狗腿子三叔接过话。
“奚颜,大家都是亲戚,我们也不用你出这些,不过你毕竟是女孩,早晚要嫁人,这个老房子你就不好要了吧。”
奚颜听到这,还有什么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