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湖里的暗道
我从棋篓中取出棋子,白为已成事之地,黑做待开启之荒。我与他一起一落,定夺间密织出一张星罗大网。中原版图在历经沧桑间许多早已割据出让,好在他老爹有雄韬伟略,才没让中原土地的幅员辽阔败入没落,中原物产丰富,绝不虚夸。想蛮夷戎狄,目光长远只在拓疆,频频挑衅,进犯叩关也只为掠抢。野蛮族人,始终不懂羊奶马酒配不了仙樽琼杯,兽皮绒衣更比不过绫罗绸缎。
中原,千百年间以兴衰荣辱的朝代更迭见证合与分的劫历,却始终如明珠耀目于苍茫大地,任世间沉浮动荡,惟有其不卑不亢。
人人觊觎中原富饶,可有几代君主睁得开明目,看得清,黎明苍生,其实根本不在乎天下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但求世间太平有粮可食有衣可穿就好。福延几代人,若是见得到四海升平五谷丰登的昌盛景象,便是求神告佛保佑金銮座上的明君能够寿与天齐,江山万里。
华氏,既已称帝,责无旁贷该当此明君。战平四野,阔斧革新,旻煜走的每一步,都背负着储君与臣子的重责,以天地之利,还与天下人。
战,为的是无战,变,图的是安稳。他要的是天下无战,要的是国富民昌,他要大荆朝的子民,人寿年丰家宅兴。
那便是射者中,奕者胜,运筹帷幄,天下欢。
愿滚滚凡尘俗世间,不再见兴亡百姓苦。
子时刚过,更夫就敲着梆子巡过了东都的夜。
夜深微凉,大师兄抬头望一眼空中明月,侧过头问:“夜黑,去凉亭的路你可认得?”
我哧一声笑:“自己家的园子,怎么会不认得。”
他满意道:“那我跟着你。”我将夜灯朝前照了照,示意前行,不想被他握住手腕,叮咛道:“没有下人领路,四处黑灯瞎火,要小心才是。”
唔,这多年不变的习惯,总让我觉得过于慎重。可他一直坚持,我也就一直依着。
说好的由我领路,他却是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在廊下转过几个弯后,不知怎的连夜灯也提在了他手中,只在辨不清方向时,驻足稍停,以眼神向我讨要支援。
大师兄在前,我紧贴着他在后侧方。黑幕笼罩下的宅邸静得让人心慌,只在途中偶传出几声未眠的蛙叫虫鸣叫人稍稍安心。
周围还存着清醒的生气。
因夜路让人聚精会神,我感觉这一段竟比白日里信步闲散时长了许多。葱郁的叠树现在瞅来只剩阴暗的轮廓,有风掠过时树影婆娑,扑面而来阴森气息,以至于我见到凉亭当中的韩赟、韩衍时,噔噔被吓去了魂魄,还当自己见的是鬼。
半夜不点灯,还穿着白衣游荡,二公子好创意。
我惊魂暂定正要开口埋怨时,见远处一盏灯火幽幽飘来,正是在恐怖的气氛上又添上一笔。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欲在暗黑中探究竟时,大哥沉稳地说一声:“是爹。”
灯火越晃越近,我们终于看清爹的面孔,身姿挺拔,步伐矫健,修得一身富可敌国的悠然自得,是为韩百万老爷也。
爹拎着灯笼走的步履不停,左右□□换间地让身后的人也现出身影。这个黑影瘦高,走路的姿态,与荣伯一般无二。
我扫了二哥一眼,他隐在暗处,借着大师兄手中的火影我瞧见他眉头轻蹙,乃是与我一样心中揣着疑惑。
管家身后跟着,当家的老爷提着灯笼在前开道,世上的规矩何时反成这般了?
即使灯火不明,爹也能一眼认出我兄妹三人,又外加一位准快婿直直立于亭内,只等他露面。
想是他加快了步子,灯火剧烈晃动几下,二十步之内就到了我们到跟前时。夜色下他慈眉善目中夹带着愁云几片,与大师兄施过礼后,操着心事满腹的口吻道:“人都齐了,那就动身罢。”
动身?在深夜?去何处?为何事?
我心中狐疑不决,今夜太过蹊跷,却看大哥半句不问只紧随爹身后,大师兄走得更是从容不迫,只能匆匆间扯住二哥衣袖,压低声音问道:“这样摸黑动身往哪里?”
二哥偏头看了看我,又回神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几人,撤回袖子,苦着一张脸道:“我哪里晓得!今夜爹来话说要我子时一过就等在这里,还不许我对任何人说起,我闷在心里一整夜,不敢睡又醒不透,好容易熬过了子时,到这里一看,原来还有你们三人与我同样无知。唉,且跟着罢,大概稍后就知晓了。”
他说着加快步子。
前头大师兄隐在黑夜中的身影似乎转了个身,清亮的声音穿过漆黑一片,“筱筱!”
我疾步上前,眼见就要追赶上,前头却在太极湖岸边停了下来。
爹提着灯笼四下探照几下,确定远近无人,命荣伯守在岸边,自己则一脚迈上露在湖面的矮踏,确定双脚落稳后,谨慎向前。
大师兄因担忧月光黯淡不易识途,要韩赟与韩衍顺次踩上矮踏,他留在我身后断路。
太极湖矮踏有高有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