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试祸
朝令不可夕改,距新令颁布,期间各部又呈上了大大小小新旧法需要修改之处,加之晏主有个别需要变动的,律法的草稿已堆满了北宸殿的书案。
晏主每日忙政务,又会被内廷催着去后宫,东方策近来总躲着她,她正好也能在凤栖殿松口气,鸠占鹊巢放松放松。
“尚郡太守越级递交,说黜陟使失踪一事,陛下要批复吗?”
红绣将殿外传上的折子递上来时,晏主正摊在榻上,思考着殿试题目。
“啊?黜陟使?”晏主费力抬起头,接过折子,果然是白缨递交上来的,上面阐述了自己带黜陟使打猎,害得京官下落不明,找了这么些天还未找到,请她增派精英人手,带黜陟使找到,他负荆请罪。
晏主呆愣了一会,指了指红绣,“你帮朕着墨,以黜陟使小珠的名义写一封信回去,就写,本官已被英明的陛下接回京了,这一路多谢他招待。”
红绣眉毛抖了抖,没多问,点头,按她的意思开始写信。
晏主想了想补充道:“顺便问问他有没有受伤。”
“是。”红绣埋头继续书写。
“对了陛下,上次朝会后,御史大夫似乎在找您,等了许久,这几日奴婢得知他也在宫门徘徊,陛下可要召见?”
晏主再度费力睁开眼,想到晏明曜,就想到了闹着要见哥哥的晏明朔,两眼一翻,“不见,下次朝会再说。”
“是。”
“还有,陛下。”红绣将写好的信递上,开口督促道:“这是阁首让奴婢带给您的。”她从袖口中拿出个瓷瓶。
晏主打开一闻,是熟悉的药材,看了一眼手上的紫斑,问:“他人呢?”
红绣低头回话:“阁首这些时日似乎都很清闲,常居御上阁内。”
晏主弹起来,皱着眉抱怨道:“他当然很清闲啊!”
红绣一下,追随她走来走去的身影。
“监军之权收回了,北边战事他不用管了,殿中省大半事务甩给朕了,现在可好,连奏折他都不用过问了!?”
红绣默不作声,被猛烈质问吼醒的绿巧呐呐开口:“毕竟这些只是阁首代为过问,如今陛下不一样了嘛。”
晏主:“……”
她又瘫倒在榻上了。
“陛下,反正今日君后也不会回来,我们就先璇玑殿去吧?”绿巧打着哈欠替她捏着肩膀,“宫里热水已经备好了。”
“唔,回吧。”
……
“一切可都安排好了?”
“是,大人。但奴实在害怕……”
“莫怕,你只是听令办事。即便罪罚降下,你也无虞。”
璇玑殿内,汤浴之所雾气弥漫,一片安静。晏主踏入这里时便觉不对,以往服饰的侍女们皆不见踪迹,悬梁垂幔,让她本就昏昏欲睡的脑袋不太清醒。
“谁?!”
人影从纱帘后穿过,鲜明的红色让她顿时睁大了眼。左右环视一圈,晏主迟钝地反应过来了。
这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臣子往她床上送人了?心里好笑,晏主联想到话本里的昏君场景,生出些作弄心思。
她追随着那红影而去,一边想着嘴里不忘说着那话本里的词儿。
“美人?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藏?朕可不喜欢这些欲擒故纵的手段。”
那人身影一顿,没有开口,竟然朝着汤池而去,晏主脚步一停。她可不想下水。
撩开纱帘,那男子略有些忐忑地转过身来,一袭红衣妖冶如火,双眸微阖,神色戚戚,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晏主的视线落到他左眼下的痣上,再看他眉眼,微微一愣。
长眉狐眼,直鼻厚唇,是似妖媚般的漂亮。但晏主只是死死盯着他眼下的红痣——其实并不神似,只是低眉敛目的一瞬间却叫人恍惚。
他长得……
晏主呆在了原地,直到这人用湿漉漉的手攀上她的脚踝时,晏主才如触电般后退。当下沉下了脸,无名的怒火从心头腾升,一脚将这人踹下汤池,厉声质问:“谁让你来的?!”
“奴……”他挣扎着从水中站起,声音软得像着潺潺流动的温水。他身上的薄纱贴合着白皙的肌肤,顺着呼吸起伏着,“奴是内廷选中来教陛下……”
晏主不想看他的脸,当即扶额侧过身,“你闭嘴!”
她深呼吸两口,“来人!”
殿门破开,侍女侍卫鱼贯而入。姚英跪在殿外,仿佛早就等待着责罚了。
晏主看了一眼将自己埋在水里的男人,随手捡了地上的绸缎,扔到水池边。
“把他带走,永不能入京。”
男子被裹上绸缎拖出了水,还想争辩几句,却被捂着嘴带走了。
晏主拢了拢衣裳,缓步到姚英身前,神色冷淡地盯着垂首的人。
“臣自作主张,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