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
板车上坐着的男人穿着件白色的短袖,上面蹭了些黑色油污。手臂两侧的半截袖子被他往上堆起卡在肩膀的位置,大臂结实的肌肉充满力量感。
他的手肘搭在膝盖上,手里拿着根扳手,抬眼看过来的时候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下。
不过片刻,邢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丝玩味。他站了起来,脸上生冷的表情收了些,随手把扳手扔到工具箱内,直直地盯着桑暮。
迈步走过来的时间里,他把手套摘了,步子又大又稳。
桑暮快速收回视线,转过脑袋低头继续看手机。
然而余光内的人影越来越显眼,让她想不注意到都不行。分明没特意去看,可那股压迫感还是能轻易感受得到。
逼迫持续到邢舟站在副驾驶的车门边,桑暮的身体无意识往后陷,好像是要挤进座椅里。
指甲不自觉抠动关节,桑暮的五感此刻分外敏感。她能听到男人低低的喘息,还有股清浅的热气滚来,存在感极强。
桑暮思绪有点乱,突兀的碰面让她实在难想清楚邢舟的路数。现在这种情况下,他若是还说出些不中听的话,那该如何应付。
思索间,邢舟的手肘搭在了窗框上,上半身微弓,极其散漫地把身子支在那里。
“彭焰,你又和客人瞎侃什么呢?”
“我哪儿敢啊,这不是正夸您,您就来了。”彭焰隔着车厢和邢舟扯皮,不忘介绍一句,“这咱老顾客了,东西落咱这儿,这不,专程回来拿。”
方斯延礼貌笑道:“你好,我叫方斯延,怎么称呼?”
“邢舟。”言简意赅。
交谈间,邢舟的视线始终没落在桑暮身上,就像没看到人似的。
“彭焰每天闲得慌,你早说一声,我让他把东西给你送去,哪用得着你专门跑这一趟。”
“我闲?!” 彭焰拍了拍方斯延肩膀找认同感,“看清楚了吧,我每天起早贪黑还被说闲,可见我这老板有多混。”
方斯延只笑,没再多应声,也是怕桑暮待在这里拘谨,想着还是尽早送人回家的好,“不和你多聊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成。”彭焰拍了下车门,“这回可记得别再落下东西了。”
“放心,记着呢。”方斯延转头和邢舟道:“走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沉默的邢舟突然再次开了口。
桑暮始终低头当蘑菇,原以为邢舟这人还算地道,没在旁人面前不着调,装的和她不认识似的,桑暮还暗暗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这种想法就被她又憋了回去。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邢舟停顿了下,目光侧移,终于落到那个圆圆的脑袋上。
紧接着,桑暮听到邢舟的问声,“这位是?”
“我同事,今天有工作,顺路送她回家。”
“住这附近啊?”彭焰随口一说,“这地儿还挺好的,几个住宅区也方便,就是旧了点。邢哥,你家不就这附近吗。”
彭焰的话让桑暮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绪又起伏了起来,莫名担心邢舟会堂而皇之地把他们住对门这件事说出来。
倒不是别的,只是眼下他们两个彼此装不认识,要是让人知晓,那这就成了刻意隐瞒,指定要被人误会。
“嗯。”邢舟淡淡地应了一嗓子,不知道是不是桑暮的错觉,邢舟的话间带了丝微不可查的笑意,“搞不好还是半个邻居。”
知道邢舟是故意逗自己,桑暮还是上了套。
听到这句话,或许是做贼心虚,她条件反射地偏过头,正好和邢舟的视线对上。
彼时没有对视尚不觉得,现在看着他的眼睛,桑暮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些近。
那双眼瞳仁漆黑,很浅的双眼皮褶子,看着有几分凌厉。
桑暮下意识后退,整个人往后面靠去却落了空。
“桑暮。”方斯延适时地扶了她一把,“怎么了?”
闻言,桑暮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方斯延的手掌抵住她的肩膀,见她扭头便松了开来。
车内空间狭小这事儿,桑暮在此刻才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后面不过几拳距离就是方斯延,而前面一抬眼便是邢舟,可谓是进退两难。
桑暮再次陷回座椅里,和两人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
尾音落下,她看见邢舟后退了半步。他站直了身子,在桑暮的角度,有车顶挡着,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你确实该早点回去休息了。”在这里耽搁了太长时间,方斯延有点歉意。
还好BASE离江槐小区挺近,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车程。
他们离开后,邢舟和彭焰还站在原地。
彭焰走过去,把自己的手套往邢舟身上一扔,“邢哥,站在那儿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怀里多了俩东西,上面的黑色油污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