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炉
半个时辰前,顺诚世子的书房外。下人们你追我赶,争相叫嚷,“王妃要在庭院里斩杀奸细了!!!”
顺诚世子瞬间弹跳起身,一脚踹开书简。仗着自己轻功了得,如猴王出世般踩在众人肩上,往庭院方向飞身而去。
突然,一个人影逆流而上,一把将他拽下拉至角落。
“世子救我!”
直至此时。
予柔带人闯入书房,却见他端坐在摆满了蜜饯干果的书桌前埋头苦读。
“予柔姐姐?” 瞧着来势汹汹的众人,顺诚满眼无辜但并不意外。
予柔朝屋内扫视了一圈,“世子今日一直都在书房?”
“头悬梁,锥刺股。” 他语气诚恳,一脸真诚。
“除了读书呢?” 予柔讪笑,翻了个白眼。
“这……”,他看向那堵被流星锤、九节鞭、飞蝗石、金钱镖、鬼头刀、乾坤圈,不慎砸凹的墙面。
“凿壁偷光。”
予柔抿嘴合眼片刻,“当奴婢白问。冰露来找过你吗?”
未及顺诚开口,忽听屋外,“予柔姐姐,这是在寻奴婢吗?”
予柔侧目,示意身后侍卫动手。众人于廊下将冰露围困,静待发落。
“世子好好读书,这几日府内事多,等王妃忙完后自会与你解释一番的。”
“知道。” 顺诚漫不经心的应了声,然后继续看他的书简。
瞧着这幅乖顺模样,予柔的担忧却更盛了。
王妃将随行侍女支开后,独自一人在偌大的王府散步沉思。
刚进后院,便听见了一阵时断时续的呜咽声。寻声望去,原来是小丫头杏儿又在哭了。
“这孩子!” 王妃摇摇头,微笑着朝她走去。
“这是又被王嬷嬷罚了吗?”
杏儿见是王妃,急急行了个礼,想要问安却呜呜咽咽的愣是说不出话来。王妃摆摆手,示意她免了。
“今天又是怎么了?是衣服洗坏了?瓷器砸了?饭菜糊了?还是把碗碟给碎了?还是?还是无心之下又说了什么不吉利的话,让嬷嬷们给逮着了?还是......”
王妃顿了顿,“今日斩杀府中奸细,吓着你了?”
“我,我,……” 好不容易吐出了几个字,却又突然崩溃大哭。
王妃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里耐心安抚。
杏儿抽泣了半晌,情绪终于稍稍平复,“我,王妃我,我床塌了。”
“床塌了?”
“嗯,塌了,半夜睡塌的。把嬷嬷们都吵醒了。她们说我太胖了,还唤我作小猪仔。”
王妃温柔的捏了捏杏儿健硕的臂膀,浅笑着安慰道,“胡说!你和顺诚一边儿大,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胖什么胖!而且小猪仔多可爱啊!”
杏儿依旧抽泣不止,“可世子没我胖啊!”
“这......” 王妃想了想,“那是他长得没你好!而且你不是胖,是壮。”
“啊?啊!!!” 杏儿心头一凉,哭得更惨了。
“你每日劳作辛苦,吃饭自然得多吃几碗,长此以往,身体哪有不壮实的?越壮实,越有劲儿,越康健长寿不易染疾,这有什么不好吗?”
“可,可难看呀!”
“且不说你十分可爱讨喜,与难看二字毫无干系。就算相貌丑陋,又如何呢?为什么一定要好看呢?”
“可您就特别好看!您就不胖!嬷嬷说您这叫纤瘦!就,就像那个弱柳,扶什么风!还有,还有什么?对了!嬷嬷说的,病似西子胜三分!”
王妃听罢,颔首轻笑,“傻孩子!瘦,我认。弱?我可绝对不认!”
她顿了顿,凝视着依旧泪眼婆娑的小丫头,正色道,“西子若无美貌便灭不了吴国,而我玄英,若无这幅皮囊,则无法以王妃之尊站在你的面前。换言之,女人的美貌若无法为她自己所用,那么还不如自行销毁来得痛快!”
杏儿眨巴着泪眼汪汪的大眼睛,“听不懂。”
王妃苦笑,眼中怜爱更甚,“无妨。你只要知道,在王府的庇佑下,你只需要壮实健康的好好活着。想睡塌多少张床都可以!你不需要好看,不需要去刻意寻求一张自己也不知是否能够驾驭的皮囊。”
“在王府的庇护下?” 杏儿蹙眉,煞有其事的沉思了起来。
王妃见状顿时来了兴致,她好奇的耐心等着,想要听听看,这傻乎乎的小丫头能沉思出个什么东西来。
“王府,王府能庇护我一世吗?若有一日,只剩我一个了呢?”
王妃愣住,她揣测过这孩子可能说出的各种傻话,但唯独没想到……
沉吟片刻后,她伸手指了指杏儿的小脑瓜,再捏了捏她健硕的手臂。
“若真到了这一日,你就要靠这两个庇护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