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一甲第三名,盛淮序——”
盛淮序的面上是恰到好处的喜色。他深吸一口气,出列对上首拜下。
“臣盛淮序,谢主隆恩。”
他所拜下的位置离老皇帝尚有一定距离,但他仍能感觉到老皇帝厚重的视线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身上。
明明不过须臾,却又仿佛有万年之久。
终于他听见上首发了话。老皇帝明明端坐殿前,声音却仿佛从极远处传来:
“免礼,平身。”
盛淮序循礼起身,在礼官的引导下来到状元郎身侧等候。
传胪还在继续,悠长的唱名声环绕在整个殿内,一声声难掩喜气的谢恩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就在这时分,盛淮序不无感慨地想起盛家夫妇。倘若他们在天有灵,便保佑自己能早日为他们讨回公道。
两条生命太轻,轻到一辆飞驰的马车就足矣将其扼杀;
两条生命又太重,重到他每每想起此事都忍不住心口泛疼。
鬼使神差般,他又想起他的亲生父母。
不知他们是否尚存人世,也不知他们是否还会在午夜梦回之时,想起他这么一个孩子。
但盛淮序并不为此而执念。
盛家夫妇给他的爱和温暖太多太多,多到他根本没有心思去为他未曾谋面的父母介怀。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说,他很感激他们。既感激他们赋予了自己生命,又感激他们让自己能够遇见盛家夫妇。
但无论如何,他都还是他自己。
念名结束,包括盛淮序在内的全体新科进士对老皇帝三跪九叩拜谢皇恩,恭送天子离去。
状元徐渊约莫三十出头,一双温和的眼瞧来分外平易近人,此时正恭身接过礼官捧来的金榜。
站在他身侧的盛淮序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双手正因欣喜而微微颤抖着。
那可是状元郎啊。
哪一个读书人在踏上这条路之时,不曾幻想过三元及第、金榜题名的荣耀呢?
只是后来,这种幻想在时光的冲洗下褪去原本的光彩,逐渐被深埋在记忆的暗匣里,最后成为后来聚会时的一段自我调侃。
但如今幻想成了现实,如何能不叫人欣喜若狂呢?
盛淮序环视着周围一张张满是喜气的面容,而他的克制落在其间,反倒显出些许格格不入来。
他年少即高中,又自诩才华横溢,自不能体会同年们历经世间沧桑、终得偿所愿的悲喜交集。
但身处其间,盛淮序的心间亦升起一种难言的战栗。
无怪乎“金榜题名时”能被称之为人生四大喜事之一。
张贴完皇榜,便瞧见一旁早已备好高头大马。众人相视一笑,纷纷翻身上马。
沿途的道路上早已候满来看热闹的百姓,喧嚣声和礼炮声一齐钻进盛淮序的耳朵里,好一番热闹景象。
纵使百姓们大都很克制地不去阻塞道路,但还是有御林军在前为新科进士们开道。
大齐的科举在某种程度上是遴选才华与容貌俱佳之人,是以数百位新科进士即使谈不上个个皆是姿容出众之人,却也都风华各蕴,自有一番风流气度在里头。
而盛淮序身处其间,不但没有落于寻常,反而益加光彩夺目。华丽的礼服穿在身上,更加衬得他风流倜傥。
沿途的百姓说不出什么华丽的辞藻,单单是想着,大抵天上的神仙落到凡间,也不过就是这幅模样了罢。
香囊、手帕、簪花等零零散散地小物件,带着百姓沸腾的欢欣一齐向他们砸过来。盛淮序一时躲避不及,被砸中了好几个。
一旁的徐渊留意到了这幅盛景,不由笑着调侃起来:“真真是好风光啊,探花郎。”
盛淮序无奈:“谁能有状元郎风光。徐兄可莫要拿在下寻开心。”
徐渊纵声大笑:“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今儿个算是瞧见了。”
“你生的俊俏,最能讨姑娘喜欢,瞧这满大街小巷姑娘们的热情,像是要把你淹没了似的。”
“都说‘榜下捉婿’,我看淮序你啊,最应当小心。”
盛淮序刚要分辩,却见徐渊一拍马去了。他盯着徐渊远去的背影,无奈摇首。
忽然间,仿佛似有所感,他抬眸望向侧上方,对上了一双锋锐的眼。
霎时间,适才太和殿的天子之威再次将其笼罩,却又一瞬间散去了。
若是旁人大抵就要开始疑心这是不是自己的一场错觉了,但盛淮序却分外笃定。
大齐民风开放,上街时亦不要求女子以帷帽遮面。沿途酒楼的二楼大都敞开窗扉,里头站满了来看热闹的男男女女,直教人眼花缭乱。
盛淮序的目光掠过一众男男女女,凝在一张漫不经心的美人面上。
什么新科进士、什么探花郎状元郎,在旁人眼里荣耀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