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ABC公开赛男子决赛准时拉开帷幕，不二跟大家一起坐在门窗大开的部室里看着电视直播。风扇呼呼地吹着，虽然没能吹散小小房间里的暑热，但始终没有一个人发出抱怨。

九天后就是全国大赛了，作为代理部长的大石决定将今天晨练后的训练暂停，通过观赛让大家休息的同时，也可以聚在一起学习探讨。毕竟是世界级的比赛，决赛的对战双方都实力不俗，战线被一次又一次地拉长，众人一边看着一边适时讨论，坐在墙边的乾也时不时在白板上记录描画着各种数据。惊心动魄的比赛最终以那位黑马新人的胜出而画上句号，大石趁热打铁，委托乾组织了总结分析，待这些全部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平日里快要放学的时间了。

离开之前不二将冲洗好的照片分发给大家，随即取下了放在部室窗台的仙人掌，在一边换着衣服的菊丸拖长了语调抱怨道：“难得我想去那家店的，不二你居然有事，可恶下次我一定早点约你。”

“哈哈没关系啦英二，下次我一定陪你去。这次是真的不凑巧了，抱歉咯。”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出了校门，在各自分开后，不二转进了通往越川家的林荫路。昨天下午他就给越川星音发去了自己今天下午会来送照片的信息，问了地址之后对方也很快发来了定位，果然离学校并不远，过了桥顺着河边一直往前走，大约十几分钟就可以到。

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路上没有其他行人，不二哼着歌，悠悠闲闲地借着阳光观察起仙人掌。它在一个月前长出了几颗花苞，如今它们愈发饱满，顶上也已经透出了一层预示着即将绽放的浅红色。正看着花苞上一片似乎比昨天略微张开了一点的鳞片时，熟悉的头晕毫无预兆地向不二袭来。

不二暗道一声不好，立刻坐在了不远处的长椅上，眼前的黑暗果然如同涟漪一般逐渐弥漫开来。恼人的失明在十几秒内彻底发作，再次暂时失去视觉的不二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仰起头，努力睁大眼睛，但除了眼睑能感受到光斑的温度外，瞳孔却无论如何都捕捉不到一丝一毫光的踪迹。

还好仙人掌没有掉在地上，不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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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越川家临时接到一个重要的大订单，需要晚餐时间把花送到，于是一家三人都在店里忙着处理花材。大福知道人类现在没空陪自己，一直窝在后边睡觉，醒了又翻出玩具一个人玩了一阵，可到头来仍旧觉得无聊。观察了半晌，确信人类真的没有注意到自己，大福伸了个脚脚开花的大大懒腰，小心拿嘴把院子的侧门拱开一条缝，悄无声息地钻了出去。

这附近大福可太熟悉了，它熟练地绕过热闹的大街，拐到了后边安静的小路，踏着不会烫肉垫的林荫朝前走。它一路看看蝴蝶追追小鸟，最终可算是玩到心满意足了。在回程路上，抬头嗅着其他小动物气味的时候，大福忽然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若有若无的气息是从前面传来的，大福不断抽动着鼻子，一点一点朝着那源头走去。终于当它转过一个大弯时，大福远远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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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视觉被抽离出身体的时候，其他的感官就会敏锐起来。

薄薄的汗水渗出额头鼻尖，混合了河水与草木味的空气在极其缓慢地流动，漫过皮肤的时候留下的湿热足印长久无法消散。蝉鸣与树叶碰撞发出细微的震颤，它们被不二沉静的呼吸悉数纳入身体，不疾不徐地于血管和骨腔中发生涓埃之微的共振。

于是除了光线，环绕在身边的一切感受都被无限放大，炎热好像随时都会爆炸开来将不二吞噬。好热啊，手心贴着的陶土花盆好像都发起热来。自己可能快中暑了？不二再次呼出一口长长的热气，脑子都嗡嗡地响了起来。

已经过去很久了，眼睛还是没有恢复的迹象，手机是不能用了，偏巧今天水杯给忘在了家里，现在想喝水都没得喝，早知道刚刚就在自动贩卖机买一瓶了。这可怎么办才好，眼看照片就要送到越川家了，自己要是因为中暑晕倒在半路的话，可能会被别人嘲笑吧……

如果有谁路过就好了。

就这样迷糊断续地想着，一阵奇怪的声音由远及近地朝这边过来了，但此刻的不二无暇思考它究竟是什么动静。那个声音在来到不二面前的时候突然变成了哈哧哈哧的喘气，而后一个毛茸茸暖烘烘的大家伙就开始在不二的小腿上亲昵地蹭了起来。

“……大福？”

不二试探着叫了一声，回答他的就是干脆的“汪”。这下他终于笑了一声，摸索着碰到大福的脑袋，问：“你好呀，大福，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家主人呢？”

小狗当然不会说话，没法告诉不二自己是偷偷跑出来的；但小狗很聪明，它能看出不二现在有些虚弱。

可是小狗也没有办法，小狗只能陪着你。

于是一人一狗，还有一盆仙人掌，在八月下午的酷暑里，干巴巴地坐在了路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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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