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篇 三 瑾年
少年篇三
鸿门宴
到最后,连残留汤汤水水的盘子底也被荀彧用半个大馒头蹭的雪白锃亮。荀瑾年放下筷子,默默叹了口气,果然她遇上了饭桌上的对手,甚至这个对手还是她哥。
“哥哥,饭吃完了,得干正事了吧,晚宴快开始了。”瑾年蹙起秀气的鼻子,有点嫌弃地对她哥哥道。
荀彧解了十几天的馋,打了个饱嗝,随即答道:“甚是,甚是。瑾年,你先去将舞姬的衣服换上,那乐妓马队的班长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已经同意多塞一个人进舞姬表演里。方才我穿着夜行衣在城内勘查,发现后山有一条密道可以到达宴客的大殿之内。到时候你假意给城主倒酒,让他喝下掺杂迷药的酒,”荀彧将一包药粉塞进瑾年手里,“这种药不会令人立刻昏死过去,只会让中药之人昏昏沉沉,以为自己醉了。从他开始觉得头晕到昏倒当场,大概有一刻钟的间隙。一刻钟内你寻机会脱身,届时我再从密道潜入殿内接应你。”
“城主晕倒后殿中必定大乱,我们怎么逃出去?”瑾年攥着药粉包,担忧地问。
荀彧“嘿嘿”贼兮兮地笑两声,说:“谁说我们要逃出去了?”
在自家妹子惊诧的目光下,荀彧得意扬扬地叉着腰,说:“我们去宴客大殿的地下,救血奴。”
如果不是荀彧勘查过附近的地形,任谁都想不到,后山的密道是直接通往大殿底下的。钟鼓馔玉的奢靡之下,竟然就藏着那个流满血腥的世界,地上宾朋云集冠盖满堂,地下潮湿腐烂血气熏天。荀彧简单扫过一眼,十几个随意堆叠的笼子,装着十几个牲畜般的少年,也不知道初崖山城的建造者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理。
荀彧重新穿上斗篷,先行一步至后山。
很快荀瑾年也换好了衣服,从里间出来。薄透贴肤的红色鲛绡做成的舞衣,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少女柔美的腰肢,发上的步摇轻轻颤动,走动时宛如和风吹过开得荼蘼的海棠,纤细的足上银环叮当,豆蔻年华花骨朵儿将开未开的年纪,已有惊人的丽色。
她不动声息地跟上舞姬的队伍,谯楼上铜钟打了三下,呜鸣的号角紧接着响起——晚宴开始了。
众人落座,见上首的宝座坐着的不是城主,而是往日在城主跟前的大红人,那个叫做白芷的女人,心里疑惑,到底也没有人多嘴去问,因为他们都晓得白芷的手段利害,只当是城主又喝醉了在哪个软玉怀里酣睡,主持晚宴只能白芷代劳,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女子若无其事的,手里拿着小铜火箸拨弄着手炉里的灰,眼睛没有覆着白绸,直直仰头看着穹顶眩目的华灯,众人紧张得噤声。所以在旁人看来,影卫沈慎贴于她耳侧喃喃说了几句话,她忽的自顾自的勾起唇角笑了一下,用不大却能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说:“晚宴——开始。今夜请诸位看一出好戏。”
没人仔细考量这句话。菜已上齐,宾客推杯换盏,好不尽兴!
沈慎微微侧身,挡住打在白芷脸上的那些刺眼的光芒。
准备上台表演时,荀瑾年偷偷往台上看,并没有发现哥哥口中所说的,那个大腹便便的城主,心里吃了一惊,她看了看手里攥着的药粉包,不确定是否还能派上用场。
“为何你们都有冰糖酱肘,独独我这桌没有?”一位司长皱着眉喝下一壶酒,对身边的同僚说。
荀瑾年汗颜。
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一只雪白毛绒绒的青面狐狸从瑾年红色的衣摆里探出头来。瑾年注意到它,揉了揉它肉肉的脸,小声说:“你等会乖乖在柱子后面待着,我结束后再来找你。”然后抱起小狐狸将它放在柱子背后。
荀瑾年转身快步跟上舞姬队伍,殊不知那道原本应该乖乖待在柱子后面的白影,倏的钻入她的身体,她的眸子瞬间染上狐媚的幽绿色,离得近的人只觉得她身上的气质一瞬间变了,却没发现什么。
“铮!”
一记裂帛似的弦声撕破长空,四周蓦地安静下来。
台上竖着几面硕大的巨鼓,众人凝神望去,只见涌上一群穿着华美的舞姬,脚上细碎的银环碰撞声,撞进每个人的心底。
“咚,咚,咚——”几个舞姬分别站于鼓前,规律地敲击着,鼓声由弱及盛,繁花簇拥着中间一个瘦小的身影迎风而舞。
乐妓缓按琴弦,渐成曲情,琴调初入耳时,如玉液琼浆泛银壶,又似晶莹泉流入石塞处,时而灵动时而滞涩;忽而高扬,石破天惊,水凝作银花纷纷落下。众人回过神来,中央那个舞姬翩然立于殿中,琴调又转,为《云门》同工之妙。旁人自觉朦胧恍惚,随即闻她唱道:
“一世晓得神仙好,说什么无常将到!”
恍惚间众人好像看到那个舞姬眼角的泪痣浓艳,活活像一只勾人的狐狸精。
舞姬踩着凌然腾空的水袖,击于鼓面,甩手将银花捻作针刺出,刺破那水中月,镜中花。又闻她唱:“钟鼓馔玉,曾为乡里谤;金玉满堂,昔日衰草场。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