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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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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自杀的,最主要的原因不是破产,而是无法容许自身的强盛在众人眼中如此荒凉地消褪了。

第二天清晨,她在甲板上和杰克·道森再次相遇了。他问了她一个重要的问题:“你爱他吗?”这个问题如此重要,因为这一年来,没人问过她,她是否爱卡尔,好像这个问题无足轻重。她知道自己的内心藏着一个坚决的,否定的答案,却无法将之说出,说出来是残酷的,因为她所面临的经济压力并不是她独自面对的,而是她和母亲一起承当的,一旦她不考虑后果,说出了自己的内心,就相当于把铡刀也架在母亲脖子上,她不想做勒索母亲生命的刽子手——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自己一个人,没有办法给母亲幸福与安全。她恨自己是女人,恨自己的处境,恨自己的无能……非常短暂的时刻,她还恨过父亲。

她在甲板上看了杰克的画册,听他说了很多经历,跟他在一起是愉快的,因为他敞开心扉说话。黄昏时,她还畅快地跟他学会了吐痰,被布克特夫人和随行的伯爵夫人等看见了,她心情很好,没有小时候被母亲发现没穿紧身衣的那种紧张。

晚宴时,她和杰克再会了。坐在一张桌上,布克特夫人当然想刁难他,她最想做的就是让他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货色,然后知难而退。她奇异的不感觉紧张,因为不知怎的,她相信他能度过,

“你很喜欢四处漂泊的生活?”布克特夫人问杰克。

“是的,夫人,我喜欢。我身边有我想要的一切。我吸着新鲜的空气,夹着洁白的画纸,我喜欢醒来的时候要发生的事或遇到的人一切都是未知的,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在哪终老,某个夜里我在睡桥洞,现在我却在和你们这些善良的人在世界上最豪华的游轮上喝香槟,”他侧身向端着酒的侍者说,“请给我再来点。生命是上帝给的礼物,我可不想浪费它,世事难料,随遇而安,把握好每一天。”

玛格丽特·布朗夫人说:“说得好,杰克。”

罗丝忍不住举起酒杯:“为把握好每一天干杯。”于是大家都举杯了。

饭桌上的男人们都去参加独属于他们的烟酒时间,女人们闲聊。一直以来的传统都是那样,男人去吸烟室,女人们回起居室,好像世上有泾渭分明的两种天职。他偷偷带她去三等舱,带她跳舞,斗了查尔斯顿,她喝了啤酒,抽了烟,展示了芭蕾,唯一的不幸是被卡尔的保镖发现了。她是怀着忐忑回到卧室,怀着忐忑躺到床上。上一次这么忐忑,是她倔强地瞪着母亲说:“我再也不要练琴。”然后她被关进育儿房里,一天没有进水米,第二天一清早就醒来,忐忑地想妈妈会不会放她出去,她能不能吃到东西。母亲把她放出来,布克特夫人坐在早餐桌前,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问:“罗丝,现在你告诉妈妈,你重新爱上弹琴了吗?”她言不由衷,手在背后悄悄地绞扭着,说:“我变得更爱它了,比从前更加。”其实是变得更饿了,桌上摆着甜甜的糕饼,三明治,让她被紧身衣箍住的胃变得痛苦,不管是怎样的一种爱,都建立在温饱的基础上。她完全懂得一个潜规则,在再次“爱上”弹琴之前,她不会吃到任何东西。那一次,她发现自己就是如此懦弱,没有志气。

现在她同样忐忑,不知道明天谁又会将她关进“育儿房”里。

1912年4月12日的早晨如期而至,在私人阳台上吃早餐的时候,卡尔·霍克利果然大发雷霆,掀翻了桌子,怒骂她昨晚不知廉耻,在下等舱玩到精疲力竭的事。他警告她像妻子忠于丈夫,撒拉忠于亚伯拉罕那样忠于他。她知道自己越过了他的某条线,但还是被猝然掀翻的桌子,满地的碎片吓坏了,她心里的某条防线也被击溃。他从来没有那样发过火,于是她哭了,他只是愤然离去。布克特夫人闻讯赶来,她生怕那个下流小子变成溅在女儿名声上的沥青,警告她别再和杰克·道森见面。她突然又变得懦弱了,心想,我是否就这样得过且过,忠实丈夫地过一生——那样的话谁都会满意。相信自己的意志,一切变得太累,相信别人的意志并且遵从人家的指挥,一切都会变得轻松起来。已经不是小的时候了,可以任性地从钢琴凳上坐起来,然后一怒之下说:“我再也——再也不弹了!”

已经没法回到小时候了。

1919年她在瑞士的疗养院,再一次这么想。那时疗养院里集齐了各色的人,彻夜尖叫的人,会咳血的女人,含着眼泪祈求死亡的人,每天都有闹剧上演,好像生活在戏台上一样,听异国人叽里呱啦的歇斯底里,她有种隔岸观火的错乱感。罗丝隔壁睡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每天将手指含在嘴里,不停地吮着,吮得滋滋作响,常对护士和医生撒娇卖痴,甚至有一回跑到罗丝的床边,对她伸出手说:“叮咚!圣尼古拉斯节,给我糖果!”罗丝将自己床头柜上放的苹果塞在她的掌心里,她满足地笑了,笑得好像手上握了全世界的珍宝,然后不许任何护士和医疗人员从她怀中剥走那个苹果。护士对罗丝说:“她得了痴呆,以为自己还是五岁,家人头疼得没办法,把她送到我们这里来。”那简直就是世上最幸福的病,罗丝心想,大家都无法回到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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