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滴血

楼下已经吃上了，唯有他们两个姗姗来迟，沉吟顿觉羞愧交加，第一天吃了人家小朋友的东西，第二天就迟到，第三天简直不敢想象，以后还怎么待？他们又会怎么看她？

终至今倒是无所谓，拽拽她胳膊，拉她入座，“老人和小孩儿都醒的早，所以他们吃得也早。”

沉吟惴惴不安坐下，薛宝月含笑慈爱的说：“沉吟青春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好容易放假，多睡睡，没事儿不用早起。”

“谢谢姥姥。”沉吟小声说。

薛宝月笑笑：“一家人，客气什么，早饭多吃一些，补充营养。”

坐在上首的终闻又问终一心，“孩子学校安排好了吗？”

一心说：“已经安排好了，开学就可以去报道。”沉吟未来之前，她就已经在忙着联系学校，沉吟到的那天，就已经确定了。

木风笑说：“爸，沉吟学习成绩好，中考分数又高，几个重点学校都抢着要。”这话倒是不夸张，一来施沉吟确实成绩优异，数学满分，总成绩一共没扣几分，二来终家与木家都是B市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政商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基于这两个原因，学校自然是闻风而动，展现足够诚意。

终闻点点头，看向沉吟，向来威严的目光带着赞赏，“好好学习总是没错的，继续保持住。”

沉吟拘谨回道：“姥爷放心，我会努力的。”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知识改变命运，尤其她在村镇上学，更是深谙这个道理。

终闻不再多问，起身离席，薛宝月叮嘱沉吟：“好孩子，多吃点儿，我和你姥爷饭后喜欢溜达溜达，你慢慢吃。”

木风跟着放下筷子，对终一心说：“我去上班了，辛苦老婆了。”说着，捧住终一心的脸，吻了吻她的额头，又对一双儿女叮嘱道：“要听话，不许让妈妈操心。”

沉吟看见木风吻终一心的那一刻，心中的感触不知用什么来形容，像是自由飞翔的蝴蝶突然被钉在了十字架上。他吻她吻得那么自然，那么恩爱，她曾经与爸爸是否也这么亲密过呢？她还记得爸爸吗？

终至今坐在沉吟旁边，因为有两个小孩儿在，席间十分热闹。倒是终至今和沉吟不怎么言语，只是埋头安静吃饭。终至今向来话少，只在该说的时候说，沉吟之前话也不算多，又因为经历至亲生离死别和生活环境突变，更是沉默一些。

终至今放下咖啡杯，侧目看身边女孩儿，她也不知道在低头深思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阿吟。”他唤她。

“嗯？”她看她，眼里还有迷茫，唇角挂着草莓酱，“舅舅。”

终至今递给她一张纸巾，用眼神示意在哪里，“嘴边有东西。”

沉吟哦了一声，接过去擦，终至今见她没擦干净，又提醒，“还有。”

草莓酱有些时间了，凝固在了颊侧，一时擦不下来，终至今索性从她手里拿过纸巾，叹气着说：“这么笨，擦个嘴都擦不干净。”他修长指间拿着草木气息的餐巾纸，擦在她脸上，力度不大，很轻柔。

总算擦干净了，终至今将纸放在桌上，听见她低低的说：“谢谢舅舅。”低不可闻，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终至今见她窘迫的红了耳朵，像是栀子花染了胭脂，笑着点破：“知道不好意思，下次吃饭就专心一些。”

沉吟尝试着辩解，“我只是一时想事情，走神了。”

终至今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放下说：“我待会儿要去上班，听你妈妈说，下午要带你出去转转。”

沉吟拿筷子的手一抖，悄悄看了眼对面，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正在玄关处依依不舍的分离，完全是一幅和谐的画面，她跟去只会显得不自知的多余。

她问道：“我可以不去吗？”

终至今知她心中症结所在，开解她说：“阿吟，她是你妈妈，你始终要面对她，一味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沉吟垂下眼帘，“好吧。”

终至今又谆谆劝导：“万事开头难，过后就好了。”

沉吟无精打采，“谢谢舅舅，我知道了。”

终至今摸一摸她的头，“嘴上说明白了，心里也要慢慢做到。”

沉吟看向他，问道：“舅舅，你还不走吗？”

“嫌我啰嗦？”他也知道自己今晨话有些多，可看她可怜样儿，于心不忍，免不得就有些苦口婆心。

他与她近在咫尺的距离，这句低询，像是在耳边，她微蹙眉，“我是怕你上班迟到了。”

终至今站了起来，手顺势收走之际，本想给她一个脑瓜崩，但看见她害怕的闭眼，还是舍不得，只是揉乱了她的头发，丢给她一句，“小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