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7 章第三十八章 月山城孤（2）

若无高氏与东宫明随暗留，圆成公主大可不必装腔作势。高氏选择东宫，则意味着来日与皇帝为敌，除非皇帝将来承认太子攘权监国合法，但背叛皇帝的代价历来无好结果，即使贵为公主亦无被释的可能。倘使东宫此举失败，皇帝记恨，轻则她会如上佳公主被放逐到绝响观，重则随高堂杰被流放或被赐死。

高氏列祖列宗遵循誓死战死沙场、绝不做逃兵的家训，亦是高氏选择与太子并肩一搏的主因——为此，此刻的圆成公主，既有饱读史书的历代女子坚贞不屈的意志使然，也有作为公主对皇室尊严的恪敬心理。所以她的行径全部在为东宫和高氏谋划。至于陈鉴究竟有没有趁此机会夺储，从发现李垣出入韦修府邸，她就明了了——从韦圆被逐出东宫，谁要拉拢韦氏一族，谁就与东宫势不两立。

作为公主别说亲眼看到故太子理死于皇储之争，就算是道听途说皇帝父亲当年杀死那样多的人才坐稳皇位，或是历朝历代一幕幕储位之争的传说，她对夺储的残忍和无情是深恶痛绝的，她的心性有别于一般公主的地方在于，时刻具有顾全大局的意志力。

倘使皇帝选择固守陈氏皇族的祖业和皇室的体面、顾念京城百姓的家业与浴血战场将士的性命，如果皇帝不为了掩饰自己策略和识人上的错误，不是为了坐稳自己的皇位和贪图享乐而任由袁氏勾置党羽、陷害忠良、贪腐受贿、结商营私，她也会遵守孝道维护君王的体面。但现实适得其反，且她潜意识里亦认为只有陈询有能力挽救这次危局。陈鉴纵有一点资本，但他的心性难以企及这个目标，于是，她对陈鉴的言行感到惋惜。

只见她小心翼翼地道:“父皇御驾离京，东宫太子、妃嫔必随行。”

陈鉴看出她的戒心，旋即一笑：“九弟问多了，姐姐莫怪！”

圆成公主走后，陈鉴站在院子里发呆，很久很久，无人敢上前询问，除了李垣，但他此刻对陈鉴刚才在圆成公主面前的言行非常不满。有很多陈鉴不该问的都问了，圆成公主的大名他也早有所闻，虽然此前并未见过，今日几句话就看出这位公主不简单，而她的身后是兵部尚书府、以及执掌宫禁宿卫的左右卫上将军高堂杰，还有兵部员外郎、右监门卫大将军管方强和兵部郎中萧玉方，这两人中萧玉方略微位卑，却与左右金吾卫上将军霍璜共理兵部和统领南北衙。为此他肯定圆成公主来楚王府别有用心。

过了半个时辰，李垣还是忍不住去见陈鉴，将疑虑说了一遍。

陈鉴只道：“圆成姐姐向来不问政事，父皇又最喜欢她明守礼度、善懂人意，能有什么让人疑心的呢？”

“公主不会僭越朝政，但是她身后可是兵部尚书高家。”

“原本在尚武苑训练的五千勇士，也被父皇下旨编入了南北衙，后日就随驾离宫了。现如今兵部徒有虚名，且高广病沉不起多时，早不管兵部，昨儿又有明旨随驾，凭他们素日对父皇的忠心，自然不会违逆君令。”

“战乱至今，兵部无戎帐，自然不在那些权臣眼里。可左右卫上将军能宿卫内庑及城门，高将军把守宫门，比那些不能随意出入宫门的大臣可便捷多了。还有城门郎卢晏，现如今他与东宫可谓同仇敌忾。”

“呃！”陈鉴这才疑惑，想了想还摆手道：“圆成姐姐也在兵部尚书府准备车舆行囊，难道还有假？”

李垣急了：“殿下，倘使您仍在灵州，属下决不多言。可您此时回了京城，在外人看来您的一举一动，则是代表另外一层含义。只说东宫，自叛乱起，陛下未曾传给东宫一句有关平叛的旨意，而您先是为监军去过滔关，又被陛下召回京城，虽再无明旨派您出征，但朝野的议论多半是陛下又打算易储了，否则为何不传吴王和薛王？就算假借吴太后冥诞，也应该召回所有皇子。这至少说明陛下对殿下倚重。无论陛下有无此意，在东宫看来您都是威胁。殿下您却还处于被动，不闻不顾，此非常人所理解的啊。”

“东宫。”陈鉴念叨这两个字，惘然失笑，“当初我若不放弃东宫，何来今日挣储。”

李垣咳道：“所以，殿下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这句话陈鉴听过无数遍了。灵州那段清闲的时光，常常萦绕在脑海里的只有对母亲的惦念和章青砚的怀念。当初，殷贵妃是狠毒了些，可是她只要在一天，到底对他很照顾，尽管这是建立在纪悦妃时刻讨好殷贵妃的基础上，殷贵妃又因为皇帝对纪悦妃特别宠爱才这般照顾他。无论如何，殷贵妃确实帮过他，而现在他到了灵州谁也不愿帮助他了，唯有不离不弃的司马清韵对他好，这也是他不忍心辜负她的缘故，才给了她楚王妃名分，从开始正是对司马家的西南兵权有所考量，他才选择了司马清韵。

李垣曾分析说，所有的变数，全是失去皇帝恩宠的缘故。对，过去他被人尊重和追捧，那是因为他是皇帝宠妃生的皇子，现在不是了，甚至还有人对他的身世质疑，他就失去被人关心的资格，哪怕皇帝从未否认他是皇子，沸沸扬扬的传说仿佛从来未曾走远。还有，章青砚被卷入朝堂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