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长忘酒易
:“请起。”
实在不知怎么称呼他,在师门他是我的下一辈,论年龄他又是我的上一辈,要我称他“津亭”是绝无可能,向别人一样称他“梅大侠”则更不妥,我只好避过。
不料他起身之后,立刻朝身后人道:“你们还不过来拜见师叔祖!”
师,叔,祖?
——我对这个称呼更是哭笑不得。
迟疑间咱的徒孙们已经上前和刚才梅津亭一样齐刷刷在我面前跪下,铿锵有力地开口了:
“弟子方无红,梅捻霜,梅忆信,梅鱼信,拜见师叔祖!”
“……快起来吧!”
我收住想去扶额的手,改去扶梅捻霜。
新郎和新娘子穿着喜服,梅捻霜明眸如珠,美艳不可方物,方无红则高大笔挺,眉宇宽阔,看起来坦荡敏锐——又是一对璧人。
好容易完成了这初见的礼数,我这才从怀中取出师父交付的请柬给梅津亭,他赶紧接过打开,问道:“师叔,不知道师祖他老人家近来身体可好?”
“很好,”试我的功夫时依然让我恨不得多长出两只手来,我心说。不过现在起我得习惯这个“师叔”的称谓,我接着说:“师父他托我给二位新人带来了贺礼,希望你们一生吉运相携,长长久久。”梅捻霜和方无红一听就又想行礼,我忙去拦:“不用这样。”
师父送的是个大礼,慎之重之地用一方蔓枝青瓷盒装来,礼物本身还未露真容,盒子便已是不凡,简直让我要有醋意。在师父身边待了十年,他什么时候藏了这样的东西我竟然毫无所知。想及此我更加坚定我要成为一个懂得妆扮的女孩子,这样将来说不定师父会将他藏的其他类似的好东西也送给我。
我将它递给梅捻霜:“看看吧。”
那里面是一串晶莹的手串,紫玉剔透,兼有白玉相衬,光泽流转,极其精致。
梅捻霜纤手轻触,下意识赞叹道:“真好看!”
我看她似乎认不出,正要解释,梅津亭已是眼露惊诧:“这莫非,莫非是……”
这是认出来了?
我便点头:“是。”
梅夫人见状,问道:“这是什么?”
梅津亭激动不已,面上都浮起微红:“这是,这是狼跋紫玉!捻霜,你曾师祖可是送了你一份大礼!”
——不能怪他不够沉稳,其实我也对这串珠子有些觊觎,师父说这手串原本有十颗紫珠,三十多年前为救友人用了一颗,至今不曾再动,而那位友人当时身重剧毒黄昏近,足有四个时辰,濒死得救。
小辈们全都再次吃惊,梅捻霜大概知道狼跋紫玉解百毒活白骨的传闻,一时间不敢相信这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送给了自己,睁大眼睛看了看我,又看向方无红。
方无红立刻拱手:“此物太过贵重,我们,我们怎么敢当?”
“要的要的,”我收敛醋意,大方地说,“这是师父的心意,可不能不受。”
师父让我来送礼,必定有一部分原因是——三番五次被人行礼道谢委实累了些。
我还是选择去扶梅捻霜,顺便拉了一把方无红,心想我只是代为转交,你们千万别再跪了。
和小辈们‘有幸得见开了眼界’的神色相对,梅津亭却忽然间变了脸,仿佛心事重重,半晌才沉声道:“这本是梅宅之事,若不是实在……又怎会惊动师祖他老人家?师祖如此如此费心,将如此宝物送来,又让二位师叔都赶来这里,弟子实在,愧不敢当。”
我奇怪了,“……什么?”
梅津亭似是微微不解,看向我,有些迟疑地问:“小师叔难道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梅宅七夕办喜事,奉命前来送礼凑热闹,我知道得很清楚呐。
不对,他刚才说的是,二、位、师叔?
他的师叔还有谁!
风淡水,我自幼朝夕相伴一同长大、而今已经分别七年之久的师兄。
我忽然从心底生出一种立刻破门而出的奇异思想,就像之前……不料还未动作,门外便传来一道响亮稳重的声音:
“老爷,题叶楼贵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