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生死同论
古羽芙倒是听进去了,他一旦有话是绝不可能憋得住,立刻抢着道:“所以不是余孽,也不是复仇,也不是新制的鬼灯笼。”
“嗯。”小林先生听他总结到位,便吝啬地点了点头。
古羽芙受了鼓励,兴高采烈接着说:“就是说现在有一个人,他有鬼灯笼但不知从何而来,他知道当年的事并利用这些将绿姑娘和扬先生引来青松门,且动机不明。兴许不止一个人,这洛阳与金陵相隔超出千里,如果是一个人这么来回设局,有些难度。”
这位爷对分析案情颇有热情,可惜缺了个应和的人。
林严看向我:“绿姑娘和扬先生怎么看?”
我摇头:“没有。”
我对猜测别人的动机没有兴致,事情总归是针对于我,我早晚会知道。
扬风夷却点头:“我也认为并非复仇。”
林严:“好,那眼下我们先来分析一下这个人,或是这些人的身份。”
我们同时看向了他。
林严侧目:“阿慈,从现在起你记好了。”
小林先生点头:“明白。”
“剿灭黄独帮那天场面混乱,匪首是我亲手诛杀,最后取他性命时手中的刀断在了他身体上,当时被我拔了出来,随手丢了。后来青松门与苏州府衙的官差一同清理现场,我们忙着清对人数,查抄毒物,那些残破的兵刃并没有清点的必要,所以只是匆匆处理掉了。这几天我们已经问过当时参与的同僚,没有人对这小小一截断刀多留意。”
小林先生下笔飞快,林严停顿时我们甚至能听见他沙沙的写字声。
“扬先生方才说的赠画一事,并不在当初案件的询问范围,青松门无任何卷宗有记载,这件事当时有几人知晓,如何知晓,只能问扬公子了。再有,清照姑娘的尸身由绿姑娘寻回,没有经任何仵作查验,当时齿中藏字的细节我们也没有记载在案,知道这个的人要么目睹了清照姑娘藏字,要么是当时接近过清照姑娘的遗体,或者在那之后从知情人口中得知。”
扬风夷沉默了片刻,朝我说道:“绿姑娘先说吧。”
此事原是我们二人的疮疤,本以为时过境迁可以永不再提起,今时今日却非得要当众揭开一遍,可见世事无奈。
“从我寻到清照的尸身至我将她落葬,身边都只有一个瑾儿,后来我从牢中接出了扬先生,将事情告知,”我微顿了顿,心尖上荡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尖锐痛意,“那时生死同论,也只有四人知道。”
扬风夷静静看了看我,我不知他是否有意宽慰,只听得他的声音低沉无比。
“万安二十三年冬天,是我第一次受邀参加清照阁冬日阁会,当日我们几个画师抽到的题目是‘纵马’。我画完以后时辰还早,想到如姑娘极少出门,莫说纵马快意,便是连山川四时之景都难见一面,便忍不住,借着机会偷偷又作了一副群山雪景图,私下赠送给了她。我从未在任何场合提过这幅画,提过这件事,也从未见如姑娘将画展出示人,她身边从不缺盛名画师,想来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拒绝,也不会怎样看重吧。”
我愕然看向了他。
他刚欲再说,我便出口打断:“等等!”
他不解地瞧着我。
我忍无可忍:“扬风夷,你以为当初在苏州城门前,我为什么要同你说话?”
他深深皱着眉,原本的清俊风华早已荡然无存,他形容颓废,却茫然无知。
“在清照那个从不让外人入内的书房,无数名士大师的画作诗词皆置于高阁,我见到那幅画铺展在她的书桌上,‘随作雪景一幅,以寄君赏’。”
扬风夷足怔了半晌。
我真是残忍,我想。
他想说什么,可嘴唇剧烈抖着,想撑着站起身,抬手却倏地捂住了头。
“扬先生?”
他喉中发出了几声极为低哑粗粝的声响,我还未碰到他,他就猛然偏头,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来。
“久幽!”
“扬公子!”
“扬先生!”
叫我的是朱邕,叫扬风夷的有阮鸾子。
朱邕眨眼就起身挡到了我面前,阮鸾子飞速来到扬风夷身后扶住他,右手指尖探上他的腕脉,左手已经神乎其神地蓄力在他背后几处大穴如风般掠过。
古羽芙目瞪口呆:“鸾……”
我一抬手,他霎时住口,愣愣地看着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轻。
小林先生连忙递了方巾过来,古羽芙这时已经回神,赶紧接了帮着拭去扬风夷一嘴的血迹——眼光却还是异样地瞧着阮鸾子。
我拍了一下朱邕,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没说什么,坐了回去。
林严小心询问:“阮姑娘?”
“扬先生他……”阮鸾子探着脉象,皱眉抿唇,“病得不轻。”
一口血吐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