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生死同论

来，扬风夷似乎将五脏六腑重新移了位，他脸色白得像纸，听阮鸾子说话，便别过脸朝她露出一个惨然的笑来：“多谢姑娘。”

阮鸾子：“先生是早就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了？”

扬风夷艰难牵了唇角，不答话，算是默认。

阮鸾子收了手。

她重新坐下时，古羽芙甚至帮她扶一把椅子。

扬风夷缓了两口气，将目光投向了我，“绿姑娘，不论，这个人是什么人，我求你……”

我无法从他眼中看出他是如何的痛苦，因为那仅有的一点亮光也已消失殆尽。

他也不必说完，我已然明了。

阮鸾子写了方子，林严连夜派人抓药来煎了下去——他对扬风夷十分宽容，当年是如此，如今亦然。

可扬风夷不在意生死，若是活着，隔三岔五去趟清照墓前照料一番，到哪一日撑不住了，也就随随便便地死去。当年我看见了他的痛楚，亦看见了他的失魂落魄，而今日，我才真正看清他被从天而降的零星炽热烧得体无完肤的，本已如死灰的心。

太迟了。

眼下已不适合接着分析案情，林严给我们安顿了过夜的地方，青松门清廉得连凑出四间像样的客房都做不到，扬风夷自然要单住，余下就得两两同宿，不过对比方才那个死鼠为邻青苔作席又几乎能冻死人的牢房，我们都觉得为人得知足。

阮鸾子现在格外沉默。

屋内燃着炭盆，勉强驱些寒意，我本打算今夜在榻上打坐，将床铺让给她，结果她默不作声地坐在床边，我无意中睁眼，瞧见了她一脸忍着一肚子话十分不好受的神色。

“怎么了？”我问。

她咬唇：“我睡不着。”

我：“你不会想要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

她惊悚：“我，我都多大了！”

我笑：“今天你让我们都吃了一惊，我不知道你懂医术。”

她摇头：“我懂得不算多，爹爹也不让我和大哥轻易在外医治别人。”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脑中一闪而过，“是阮老谷主教你们你们兄妹医术的？为什么不让轻易医治外人呢？”

“爹爹不说原因，不过我知道。我们帝子谷以□□闻名，可行医治病，本就与毒这个字相克，能救得了旁性命便罢了，若是出了手却救不回来，还不知道别人会怎样说。”

我心里一动。

阮鸾子看着我：“怎么了？”

“没事。”我说，“但是今天你帮了大忙，想来阮老谷主知道了也不会责备，扬风夷有心愿未了，现在必定极想求生，他的身体？”

她微微垂眸：“我写的方子只是助他平缓气血，其实于病情并没有什么作用，”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试探着说：“绿姐姐，扬先生和如姑娘，很遗憾是不是？”

清照和扬风夷之间其实并不应用‘遗憾’二字形容，但如今由外人看来，却当真是造化弄人。

“算是吧，”我说，“命运玩笑。”

“那如果你有心爱之人，会因为一些别的原因不去告诉他你的心思吗？”

这问题好生突然，我不想回答，于是反问：“你会吗？”

阮鸾子郑重其事道：“不会，无论什么原因，无论是否有结果，我觉得他都应该知道。”

我有些坐不住了，便索性放弃了打坐起身倒茶，“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告诉朱邕？”

阮鸾子当即愣住了。

我不解：“还是你已经告诉了？”

她慌了：“没有！我怎么会对朱公子说什么呢？我对他又没有男女之情！”

我端着茶杯站成了一根立定的石棍。

看走眼了？

她还要再诚恳解释：“朱公子的确出众，我也，有些倾慕，可是这不是男女之情，否则我大哥怎么会轻易把我放出来？”

看在阮铁子的人品上我居然相信了这位小姐的话。

然后我说：“那，你对别的人，或者，别的男人也曾有过这样的心思？”

她顿时脸泛微红，整个人显而易见忸怩起来——但不说谎，她讷讷说：“……有过。”

“是什么人？”

“是，”她看着我，犹犹豫豫地开口，“风楼主。”

师兄？！

我一口茶未喝进喉咙，呛到了。

我决定继续回去打坐。

但是嘴已经先行一步问出了话：“他们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了你？”

“风楼主……我想没有人会看见他还不留心吧？”阮鸾子浮想联翩地着说，“至于朱公子，他同姐姐你切磋武功的时候看你的眼神，还有这几天相处，还有方才在大家面前，有了状况他第一个就想到维护你，一个男子尽心竭力爱护心爱的女子的样子，那也是很有魅力的。”

我今晚第三次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