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月神君（三）

少也得把他们雾月搅成一锅粥。伏魔宫是座神山又如何，横竖他浮黎活得够久了，“就是一个字，打。”

在天界的神仙里，浮黎并没有什么大名号，身为一个散仙，地位之所以超然，据说乃是年轻时的确很能打，能打到什么程度，长平师兄同她说，师叔当年应当是打遍三界无敌手。

可想而知，今日铩羽而归，令浮黎一腔壮志雄心多么无法施展。又令他心情多么地难受。

雾月山下，浮黎摆手同长清告别的时候，一张和气的脸看起来好像被气歪了三分，偏着头对着一轮浓雾下的月影说，“真不知该说你大度还是……”，他像是被气得狠了，一身妥帖的白衣不知怎么看起来皱得如被霜打。

长清抬手正想替他理理衣裳，明黄莹润的宫灯后，却是有个雾月的女使走了过来。

“神君大人请姑娘一见。”女使专程过来请她。

浮黎低头瞅着长清抬起来的手，鼻子又是一哼，“锦辰着你下凡历练，我看倒把你的性子磨没了，方才你开口说了第一句，我本已准备上去教训苍岚教子无方，哪里知道你……，你啊你！”

在浮黎那番气大发的抱怨声中，长清抬起来的手不由得一顿，难怪浮黎一身衣服皱成这样，只怕方才已准备好了出手，一身真力也已发出，结果她调转了话头，浮黎不想打个无由头的架，因而生生按下了气势。

她愈发觉得自己对不起浮黎，嘴里也就告饶，说她知错了。

宫宴此时已是结束，四方宾客都陆续从里头走出来，浮黎同她站在一个不挡着人经过的路口，几株半人高的西梅便在周遭立着。有夜风吹来，吹得她天蓝的裙摆微微荡起。

浮黎陡然住口了。

长清低着脑袋，不知是不是觉得有点儿冷，以手护着身子，袖头垂落，肩侧挽着的长发被撩起了几丝。她是自愿嫁给叶岚的，也想着认真地做一个好娘子。夫君抛弃她，她虽是伤心欲绝，却也说服自己接受了这桩事。但让她同她那个夫君大闹一场，她终究不是这样的品性。

目送着浮黎的身影离开，长清站在一簇被夜色笼罩的西梅旁边多呆了片刻，直至随着女使前去见叶岚。耳边依稀还回荡着浮黎柔和下来的嗓音。

他满是无奈地同她说，“你奈何不了他，我也奈何不了你，说清楚……说清楚便回山，我在我那儿给你搭个结实的摇床，这小崽子毕竟是要认我当师叔祖的，你同锦辰再闹僵，我那儿也都有你的去处。”

浮黎语气和气地说着，手上却甚为嫌弃地甩开了蔓在袖间的红雾，他那一身衣服皱得没眼看，也不劳动长清替他整理，随手施了个修正术，便召来一抹卷着小尾巴的云，板着脸坐上去径自回山。

长清的手顿在半空，凝视着渐渐消失在一圈雾气中的身影，心里想她这算不算还是欠了锦辰的？

前有使者领路，她没有想多久就到了一处僻静的园子。

园里不见西梅，亦不见那一树染着流金色彩的玉岁凌霄花，眼前是个铺着满地鹅卵石的花园，以曲水流觞，几节青玉竹接引着不知从何流下的淙淙溪水，溪水声音轻缓，一色宝光温润的琉璃灯悬在石亭正中。

偶有附近飘荡来的雾气，似乎被无形的法力阻隔在外，所见朦胧景色中最为清晰的园内，唯见一个坐在亭内的修长身影。长清有些庆幸没有看清他，亭子造得雅致，中间悬了一面薄如蝉翼的淡色垂帘，她知道那是叶岚，但庆幸不用再次看清他了。

方才看他那两眼，她已是像用光了所有力气，如果这一次再眼睁睁地看见他的面孔，也许她会连最后一点询问的话都无法说出。

她需要这点力气，来向她和叶岚之间做最后的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