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
魏医女是康济堂魏大夫的女儿,因时疫期间医者紧缺,这才开始在外行走。
她是女儿家,却自小耳濡目染,算是学了正宗的中医医术,不是只会用偏方的,于是就这么在后宅有了名气。
只是魏大夫是她爹,小魏大夫是她哥,大家又不能知她闺名,便称她魏医女。
魏大夫本就是常来阮府的,他女儿现在也成了阮府的常客,来得比他还勤,除内宅女眷临时有个头疼脑热之外,也会定期来阮府给女眷们请平安脉。
元光十五年的秋冬换季,因老太太身体不适加上四姑娘风寒高热,她几乎算得上是日日登门。
现今四姑娘病了月余已然康健,老太太也算是终于熬过了秋冬换季之苦,不过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仍旧得吃着养生丸药。
瑞雪兆丰年之时,魏医女也减少了上门的次数,恢复往常请平安脉的次数。
医者不上门,是另一种更加现实具体的吉兆。若总是病病歪歪的,花钱请医吃药都是小事,怕的是影响到命中气数。
说静思命不好的谣言能盛行,也与她常生病有关。赵家庄时就爱有些小病小痛,回来阮府更是高烧一场。如今好了,下面传言也跟着少了许多。
外面的风语渐止,静思也理清了思路,病好后要做的事情就多了。
一则是钱财之事。
赵庄头、赵管事已如数奉还,赵山家却是因为进了官府,为了疏通关系钱财散尽,并无余钱可还。
官府说因为赵山此举与诈欺无异,当以盗论,是为监守自盗,且数额巨大,当处杖刑八十并流放三千里做苦役。赵大善也是盗玉环及助赵小月抢衣物与长命锁之事,也当罚杖刑及牢狱,只是其年纪未及十六,因而可用铜赎刑。
赵山家的和赵小月因为静思不予追究,算是得了苦主的谅解,但是官府也判了赵山一家应当如数归还,令他们签字画押。他们忖度着静思已经回了阮府,不缺这些银钱,因此在外面筹钱只为了疏通赎刑。只是她们自己都快没得使了,赵大善的刑还有大半得受。
这般遭遇,只能说是罪有应得。知云转述时也愤愤不平,茜草和苏木听了也觉得他们活该,静思只是收起了他们画押的欠条置于梳妆盒里。她确实是不缺这些钱了,但官府也判了,哪里有欠钱不还的道理?
同梳妆盒里本就有的,加上新领的月例银子等,和今日送来的,扣除偿还知云的一吊钱并利息,静思也已经攒够了还给天清寺那位师父的钱。
只是如今回了阮府,倒不比在外面方便。当时她可以想去求药就去求药,如今却是不可私自出门,有所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约束了。听得阮府也有去天清寺祈福的时候,却要等时机了,她如今也没法托人传递,也没人可信任。
二则是药物之事。
趁着病中见了不少人,又听了许多八卦,扯了茜草苏木闲聊,算是终于把府里的人物理顺了。阮府绝非她梦中想象的人人和气之景,或者说,表面如此。
静水流深之下,势力盘根错节,人心错综复杂。
酒糟腊鸭的事情已经知道了,但这事却不好追究。
而陈姨娘,与她没见过的赵管事,是舅舅与外甥女的关系。
几乎是得到这个信息的瞬间,她的后背就冒出了冷汗。
这样的关系,赵管事如何没有嫌疑?
但静思不明白,阮铭为什么轻轻放过晏氏为什么也不追究?
她按捺住自己的怀疑,毕竟赵管事在这府里树大根深,势力盘根错节,若是轻举妄动,难免打草惊蛇。
三则是学堂之事。
学堂的事已经排上了日程,这倒是不必着急。晏氏已经向戚先生说过了,给戚先生涨了束脩不说,还安排了静期教导静思拜师之礼。
四则是请安之事。
这才是今日一等一重要紧急的大事。
卯时刚到,静思就被茜草唤起,盖上一张热热的巾子,朦朦胧胧地清醒过来,又在苏木的服侍下穿上衣服,是已经在炭火边烤得热热的,一点也不冷。苏木还手脚麻利地梳上了双平鬟,簪上大方得体的首饰。
披上云山蓝织锦斗篷,又带上雪帽,手里捧着南瓜手炉取暖,余杭制的红梅油纸伞像花一样盛开,笼罩在静思头上。
凛冬已至,雪也下起来了,纷纷扬扬,似京中三月的柳絮,在檐上地面都积了薄薄的一层,已经有调皮的丫鬟在院子的莲缸沿上堆起了小鸭子,一只一只的,排列成一圈,倒是可爱。
静思看着有趣好玩儿,偷偷伸出手去戳了戳,冰冰凉凉的。
甫才踏出院子,便遇见了同样出门的静期,她正打着呵欠迷迷瞪瞪地走在路上,把丫鬟喜鹊紧张得一个眼也不敢错。
既见了人,自然不好不打招呼,静期又是个喜欢热热闹闹的姑娘,若是不同她说话,必是要被念叨几天的。
静思忙快走几步上去,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