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生不堪亿
顾蘅跟在他身后踏入这座上京的府邸,高槐深竹,樾暗千层,宋瑜卧房居正北方向,侍女端来水盆,宋瑜握着她的手,根根掰开仔细擦拭,宛如对待一尊玉器般细致。
她的手秀窄修长,却又罕见的丰润白皙,指甲莹润,带有珠泽般的光芒。
“浴房备了热水,你先去洗,我让侍女伺候你,这是齐王府,别怕,嗯?”
顾蘅满身脏污都不敢直接踏入汉白玉砌成的浴池里,在旁边竹筒引来的水流下,擦了几遍身子方才缓缓迈进去。她不欲侍女伺候,两名粉衣侍女为她送来一套雪白的中衣,拾起地上的脏衣恭敬退下。
梳洗一番后,顾蘅才发现这是一套男子中衣,这长度应是齐王殿下的,顾蘅只能先着上衣,将袖口挽了两折,裤腿也又肥又长,挽了三折,长发湿漉漉披在身后,不曾有任何装扮,仅仅立在那里,便是赏心悦目。当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甫一出浴房,宋瑜便接过侍女手中的帕子,将她头发裹住,免得沾湿了衣服着凉,“府上没有女眷,先穿我的衣裳将就,明日让人来给你量尺寸,先做几身放着。”
又依次上菜传膳,一张不大的桌案上不过六道菜,宋瑜居上,顾蘅在侧位坐下,竟然都是她爱吃的,宋瑜用公筷替她夹了一块放在小碟子上,礼尚往来,顾蘅也替他夹了一筷子菜,烛火摇曳,时光放佛也停留在了此刻,温情又柔软。
用过晚膳,顾蘅讷讷开口,“殿下,我是不是该回家了?”
宋瑜浴后衣襟头发皆是散开,一身竹月色丝绸薄衣,此时露出一点精壮的胸膛,不复平时庄重模样,顾蘅垂着头不敢抬眼看他。
宋瑜伸臂将她抱进里屋,从袖口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碧玉圆盒,在她泛红的下巴和脸上被树枝擦伤的痕迹上轻轻涂抹,凉凉的,平抚了原本的刺痛。
又将裤腿再向上挽起,露出玉璧般洁白的肌肤,上面一片擦伤,宋瑜见惯沙场生死,纵然是他身上也有无数伤痕,可就是在顾蘅的身上看着就触目惊心,让人心疼不已。
“红蓼说你身上有伤,这药你收着,早晚都涂一遍,腿上不可再沾水了,过些日子就好了,不会留疤的。”
宋瑜抚她发丝,“明日再送你回去,你现在满身是伤,回去了怎么解释?消息已经封锁,没人会知道的,你家里我已经派人去报信了,说你在平宁长公主府,你可不要说漏嘴了。乖乖歇息,我去处理些事情。”
他埋下眼皮,掩住其中的狠戾,转过身去面上已是杀意尽显。
过了一刻钟,一位圆脸侍女侍女端来黑乎乎的药汁,“奴婢红蓼,奉殿下之命伺候娘子,这是殿下吩咐御医开的安神药,说是可平心绪。”
好端端的谁想喝药,顾恒只柔声道,“劳烦姐姐了,先搁着吧,稍凉些我再喝。”
红蓼上前,“那奴婢服侍娘子更衣,在床上也好歇息。”顾蘅捂着中衣的衣襟,指着屏风前的卧榻,“不用了,红蓼姐姐,我在榻上休息便好,不用太麻烦的。”
红蓼唇角始终挂着笑意,向她福身,“那奴婢便守在门口,娘子有事唤我即可。”
顾蘅连声点头,红蓼留两盏明灯后恭敬退下,轻轻将门带上。
打发了侍女,顾蘅四周瞧了瞧,将这碗药倒在窗台边紫檀象纹翘头案上的一盆罗汉松里。屋子四角的青铜冰鉴里冷气浮动,桌案上的香炉青烟袅袅,顾蘅这一日过得惊心动魄,心中感叹自从跟齐王挂上钩之后,总是事端不断,看来以后的路不好走啊。胡思乱想一番,和衣靠在榻上不一会儿便昏昏欲睡,陷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宋瑜的声音,似乎与随从说着什么,那人向他回禀,“刺客身上有刺身,应不是汉人,半月前这几人持着伪造的户籍,已经潜伏入了上京,这些日子耶律真戒备森严,今日似乎为赴约而去,不曾过于防范才给了刺客可乘之机。”
“唔,接着查下去,另外务必保证耶律真的安危,一定要将他平安送回辽国。”他微顿片刻,压低了声音,“今日劫持之事不能传出风声,知情人全部封口……”
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想来他已经知道是谁劫持她了,整个大周还能如此猖狂的人想来齐王殿下心知肚明。他要严锁消息,是为了她的清誉,还是无法问罪于白家?
宋瑜推门“吱呀”一声,顾蘅迷迷糊糊眼皮沉重,不曾睁眼,脚步声渐近,榻上一沉,一片阴影压来,两人鼻息可闻,“下次装睡的时候眼皮不要动。”顾蘅面色微红,“殿下冤枉我,我真的没听。”听见两字还在嘴边含糊,她已知道露馅了。
宋瑜伸手戳她梨涡,似乎漫不经心,“你不会是去赴这辽国使臣的约吧?”收敛了笑意地声线里多了几分清冷低沉。
耶律真今日出现在普济寺动机显然不纯,还跟狗皮膏药般跟了他一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着实可恨。
顾蘅一头雾水,这个罪名可不能背啊,“除了殿下约我,我怎会赴其他人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