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各自的缘(下)》
但彼时海澈的情况十分危急,白婆婆年前高寿离世,再不可能助他为海澈强行压制,所以只能凭他一人之力。并不是说地下高原没有手段高明的医者,只是还有什么人比得上他和白婆婆更了解海澈的身体状况。所以,他婉言谢绝了慕秋。四弟离开时,明显的沮丧看在眼底,却自我安慰着没关系,少了你又不是转不动之类,一看就是死鸭子嘴硬。想来是跟陶泽在一起鬼混多了,连陶泽的毛病也带了许多出来。这样可并不好啊。
走到廊下,痴痴的望过去的同时,双膝跪地,遥遥一拜:“……孩儿……叩见义父。”
亭里安静下来。
连索格抱在怀里的小儿也一起扭过头来,用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过来。
慕凯听到:“……你回来了……”
他不敢抬头。
然后又听到:“……回来了就好。”
然后便没了下文。
他跪在那,不敢起身,只因他不曾叫他起来。
索格见他不起身,便也不再看他,只管逗弄怀中的幼儿。
这是前几日慕秋在城外捡回来的婴孩儿,慕秋一见之下就觉得可亲,想起听闻当年自己义父也是这样随手捡了自己家二哥回来,于是便直接把这合眼缘的孩子带回了主城,直接送到索格面前。
索格自然欢喜,虽然一面命人去查询这孩子的父母,另一面却抱着孩子不松手。
陶泽便打趣说自己师父又想养个老来子,便被罚了日日蹲马步。
正蹲得头昏眼花,眼见得慕凯走过来,只想那人来帮自己解脱,不想那竟是个笨的,师父不叫他起来竟然真不起来!
他心头火起,猛得站直了身体,大步跨了过去,一把拖起跪得笔直的慕凯:“起来!”
索格向这边瞟了一眼,眼底闪过一缕精光。
慕凯被他一拉起身,惊了一下:“你??”
“你什么你啊!”
陶泽向上一指:“那是你义父!又不是犲狼虎豹!”
他再踹了慕凯一脚:“你还愣着干什么啊!”
然后手上使力,将人往前一送。
他虽然少年受伤,再不可能学得高深的功法或本领,这点推人的小技巧却难不倒他。
慕凯被他一推,直接向索格撞了过去。
慕凯心里慌得狠,急忙间用力坠住身形,才堪堪在索格面前一步停了下来,再次拜倒:“义父。”
索格放下怀里的小娃,抬起眼睛看过来:“瘦了许多……地下高原舍不得给你饭吃么?”
陶泽在一边哈哈大笑:“师父你就是偏心,我也瘦了!”
索格向他看过来:“……你再不好好练功,怕是明天也没饭吃。”
“啊……”陶泽哑声,笑道:“好……继续,继续……”
然后一把扯过慕凯:“阿凯陪我!”
于是,还没回过神来的慕凯直接被挚友拖来当了垫背。
索格看着远远的在空地上做出蹲马步动作的两个青年,遥想起许多年前同样的两个少年,微不可察的笑了一笑。
月上梢头时,陶泽向左右看看,一把拉住慕凯:“吃饭!”
慕凯怔怔:“义父……”
“师父才不在这里!你眼睛在看什么!走了走了!再不走饭要冷了!”陶泽一面说,一把拖着他去后厨:“今天晚上可是有你最喜欢吃的卤猪蹄!另外咱们再带些菜去看老九!你既然回来了,便帮我瞅瞅老九,让他别半死不活的赖着。”
“陶晰他……”慕凯被他扯着,不由自主的跟着走,一面问。
陶泽叹气:“他当日的伤极重,差点要了命……师父没办法强行打开了你带回来的骨笛封禁,算是医了血凝……只是他老人家到底上了年纪,手就算是不抖了,眼睛也开始花了。费了好大的功夫,不然怎么会头发胡子一把白……老九是捡了命回来,但是不知道为何走不了路。他那破脾气……”
慕凯回想当初,自己的确感觉到了强烈的冲击,料想到义父是为了取出骨笛中的浴水之泉而做了些什么,力与力对撞,还没恢复的自己自然吃亏,所以本来就因为蓝眼泪迟迟不退而聚不了力,又经这一次更推迟了一些。幸好,海澈命大,过了这一关。
他正胡思乱想,已经被陶泽拖进了厨房:“二少回来了!你们的加餐可别再偷懒啊!”
展目看去,卤得油亮喷香的大猪蹄子被切成四块盛在雪白的瓷盘里,让人见到就觉得味口大开。却不是因为自己喜欢吃,而是陶泽是个吃货。
他看向好友,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
来,有来路,去有去路,真好。
这世上,缘起缘灭缘自在,情深情浅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