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榻
话落,他默然转身,双手抱拳,朝南深深躬下了他无比尊贵的脊梁。
再起身时,赵倾城背对着盛澈,望着远处的灯火阑珊。
“还有何事要交代?”
不知是方才上走台阶累着,还是看着眼前落寞的身影太过心疼,盛澈如今心跳的厉害,肚子里的小东西似乎也感受到她的不适,跟着不安分起来。
盛澈在袍下护着肚子,匀了两口气才开口:“我打算半月之后离开。”
赵倾城轻轻嗯了一声,答应的十分干脆。
半月之后,十二月二十,赵倾城的生辰在十九,她有私心,却不敢光明正大的说出口,在赵倾城看来,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在补偿他,可怜他。
既然如此,补偿也好可怜也罢,总比要她承认自己想在临走前多看他几眼要坦然许多。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身孕的缘故,盛澈有些无法控制自己当下的情绪,是她要走的,是她不想待在这里,可到头来舍不得的还是她。
不过她也很清楚,她舍不得的,只是这个人而已。
“在我临走前,会尽可能的弥补你,赵倾城,机会不多,你尽管提。”盛澈故作轻松的朝着他的背影说道。
那语气就像是在居高临下的告知自己的猎物,我什么时候会吃掉你,在此之前,可以满足你一个遗愿。
她知道这样的自己很过分,但她也不过是想要在为数不多的时间里,正大光明的多看他几眼而已。
“盛澈,你真的很欺负人。”赵倾城紧握着栏杆,哑然失笑。
小心机被戳穿,盛澈黯然垂下了眸子。
“我想要个名分!”
声音传进耳朵,盛澈蓦的抬起头,对上赵倾城坠入星河的眸子,眸子里染着惨淡的笑意。
“我还是想要个名分。”他又一次说道。
盛澈愣了许久,将这话掰开碾碎了反复斟酌,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翌日,陛下颁布圣旨,帝后大婚继续,就定在十二月十九的千秋节。
宫里传言有说陛下与皇贵妃急着大婚是为了给缠绵病榻的太后冲喜,也有的说是陛下允给皇贵妃一家含冤多年的补偿,更有甚者说其实是皇贵妃旧疾复发命不久矣,临去之前怎么也要凤冠霞帔的拜一次天地之礼。
总之,内务府和礼部又重新忙碌起来,加之年关将至,宫中一派的喜气。
自此之后的每一日,皇贵妃都会早早的来勤政殿拜见一趟,陛下一如往常的每晚宿在交泰殿,在外看来,两个人如胶似漆,好不羡煞旁人。
不过只有伺候陛下多年的春满看得出来,陛下一日比一日沉寂,甚至有时他进去添茶,会看到陛下坐在那里出神,手中总握着那枚戴了快要三年的香囊,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儿大都统被宣进殿之前,春满特意将其拦下,想让大都统打探打探陛下可有什么烦心事,做奴才的怎么说也得为主子分忧不是。
凌与枫也只是眉头紧锁,淡淡的点头应下。
“陛下,岳恒天已经接到圣旨,不日便会拔营启程。”凌与枫朝御座上的人行礼禀报:“至于送行之人,陛下可有定下?”
赵倾城捻着手中已经有些磨了边角的香囊,许久才道:“就冯和槿吧,她对冯和槿尚有些信任。”
望着御座上高高在上却满目疮痍的帝王,凌与枫困惑不已,天下都是他的,却单单留不住一个人。
“陛下为何要放她离开?”
赵倾城沉默许久,答非所问。
“与枫,朕又去了趟摘星台。”
听闻此言,凌与枫怔住。
“这次不是朝外看,是朝里看。”赵倾城声色平缓:“朕在这座皇宫出生长大,登基为帝,却从来没有好好的看过它,那日朕登上台顶,发现它依旧恢弘浩大,是外人眼中可望而不可即的琼楼玉宇,可它却也只是一座城而已,总有高墙,总有尽头,总会将人困住。”
“看过山川江海,大漠孤烟,这九重宫阙于她而言不过是四方天地,朕能困住她的人,却也只能困住她的人。”
“可陛下将她留在这里不也是为了她好?”
正尘火葬那日,其实凌与枫与陛下皆在,冲天的烈火焚尽了盛澈的最后一丝生机,他明白,陛下又怎会不知。
赵倾城又回想起那日盛澈眼神里带着光与他说会过好自己下半生的模样。
相爱的两个人之间最大的默契便在于此,他知道她这次说的,是真话。
“她不会寻短见的。” 赵倾城像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她好好活着,朕可以给她自由。”
既然陛下心中已有决断,凌与枫作为臣子自然不会再质疑任何,今日他不管不顾的问出口,只不过是替他二人可惜,有情人,终成陌路。
……
不知是不是惜错姑姑这段日子给自己进补的太好,还是月份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