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
垣的目光,说道:“一世的仇最好不要等到来生,很多人并不希望有来生,人若不求生,神鬼莫能强。”
宗垣似笑非笑,眉目苦楚:“难道是真的。”
许玉说:“我得到了她的心,当真得到了她的心。”
月落桥下,桥渡天涯。
生与死有一道边界,此处彼端,彼此敬畏,却也有行差踏错的可能。
初生月挂在垂目天际,行道的轩冕车队浩浩荡荡走在暮色四合的广阔原野上,仿佛追逐明月前行,姜珩车中骞帘,看到了此生所见最不可思议的月亮。
山川风物飞檐楼台若隐若现,长风飞越千山来到了她的心上。
许玉引白荷虚化的小马路过,那天她寻了一身湖色衣裙穿上,与她初见,没有想到星汉灿烂,四野明澄如水,于是简单的事变得艰涩起来,许玉回想了千万次。
“很久很久以前,我在树上斜斜风动时,绝不曾想过有一天,因你的一缕心魂,我竟能像树下走过的人们一样,有了灵魂,有了身体,有了家人,和所有想象不到的喜乐。”
“可惜这本不属于我,我自是知道这有多么宝贵。”
“你的家,你的国,你的父,你的母,你的哥哥,荣耀显达,美满人生,我定要还给你,哪怕已经迟了这么多年。或许唯一变数,是我心里灭不尽的那个人,这是我的缘故,我想大概能够得到几分体谅。我言尽于此,请快点走近我,我的胸口很凉,我好像听到了爹爹他们的脚步。”
许玉又在仰望天空,满天星辰,每一颗都干净清凉,白马死去,绯色荷花清艳独绝,拿着它,就像目睹了一个绝代佳人降临和离开人世的全部过程,像是流星划过,只闪耀了一瞬息。
许玉回首相顾,知道宗垣在她身后默默凝视良久,宗垣视之一笑,也仰首瞧了瞧天上的星子,而后垂下了眼。他慢慢向前走,那里说是像黑夜苍莽的巨口也罢,像步入月宫的阶梯也罢,总之深寂骇人,宗垣从前是个所向披靡的将军,打仗治军对他来说似乎很是容易,可其中艰辛,也有他不愿回忆的地方,他想着那些不愿回忆的记忆,不知不觉走了很远。
“仿佛又到节庆,我听到门外喜乐之声,阿狸想吃什么?”
“梦中痴话,不过,我却真的有些想念你做的笋蕨馄饨,不,是尤其想念,幸而过了冬天就又到春天,还能吃好多回,吃个痛快,还有藕花冰圆子,还有鲈鱼脍,需配几支新摘的芦笋,还有金汤鼎沸的白鱼,还有太多……”童夫人睁开疲惫的双眼,轻覆阿狸的手:“不要说了。”
“夫人原来没睡,我收回方才的话。”解职还都的调令还新鲜,姜德阳一身轻松,如释赘负,只把一颗心全部放在妻子身上,他旋即正色道,“夫人想吃什么?阿狸洗手做羹汤。”
童夫人似是幻听,不解道:“你能做些什么?”
阿狸闻言大恸,再也不能看她:“历数结发二十六年,为夫没有给夫人烹过一茶一饭。”
夫人含目欲笑,却被抽掉所有气力一般笑不出来,她的视线被白日的帷账遮挡,看向日间光亮的方向,突然问道:“她在哪里?”
阿狸知道夫人所指何人,只是隐痛一旦被引注到心头,便倾河注海般汹涌起来,他顺着夫人的目光一同看向窗外,小女子银铃般的欢歌飘落在荡过高垣的秋千上,秋千外遍植四时花木,移时如画如诗,唯有秋千架上人不变,是他们前世今生永生永世的爱女。
宗垣幻作女儿身时,立在桃树下,仰望秋日春花,品鉴一番后得出结论,此桃结子定非凡品,垂涎欲滴,他在太守府中颇受礼遇,反客为主地摘了一兜石榴甜枣酸酸的柑橘,可惜在层层守卫下没能带出府门,吃不掉只好分散给如花婢女,博得了美人一笑。太守府园中东南角新筑有佛堂,临水傍柳,有参差廖落红花,主人因病不往,佛像下的和尚终日闭目诵经,不问门外繁华。
宗垣与婢女偷躲在佛宇墙外,看哪个和尚身形更稳,一墙外是食店林立的街道,时逢休沐,酒肉香气终日弥漫,宗垣一边看,一边佩服得五体投地。
鲜艳的雀鸟飞到宗垣头顶的明瓦之上,宗垣笑意顿消,不消片刻,展翼如云飞来更多,与野雀大不相同,似是豢养的鸟群。
和尚们诵经的声音不曾断续,婢女们早便不耐,开始悄悄往前走,越过门框偷瞧。宗垣跟上,口是心非随她们张望,中间的风济和尚睁开眼睛,发觉身后的事似曾相识,踏过几朝春暮,尤有花落水面的微弱不可闻的涟漪。
他在檀烟弥漫中起身,同身旁两个青稚的沙弥一起回身,空无一人的门庭中,只有青天浓云长风为幕,缓缓斜落片片黄叶。小沙弥似有疑惑,风济问道:“桃花开了吗?”
“花已开,可是本不当开。”
风济道:“草荣识节和,木衰知风厉。虽无纪历志,四时自成岁。它既抵过四时的轮回,自有其存在的道理。”
“师父,我们一直在超度小施主的亡魂,几度花开花落,却如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