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家
崔照玉眉间一蹙,抬头对上他阴沉沉的视线。
她心里没来由地一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瞬他剑眉压了压,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她骤然色变,慌忙退后却是来不及,他比她的动作更快,只稍稍伸手,长臂一抓,就紧紧扣住她纤细的脖颈。
“说!你究竟是谁?”
萧悬渡从军多年,养成了多疑谨慎的性子,在那些年里,他不乏遇到过各种各样的细作。
仅仅只是一次落水,竟能令人性情大变至此,判若两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因此他怀疑原来的崔照玉已经死了,眼前这一个则是偷梁换柱的细作。
崔照玉仰头望着他面如冰霜的神色,心里也如寒冰般一寸一寸冷寂。
原来……他不曾对她有过一丝一毫的信任,更遑论能对她有什么感情。
那些年的小心翼翼,那些年的辗转反侧,那些年的魂牵梦萦,那些求不得、爱别离,那些不经意的心动、难以启齿的情思,在这一瞬间,通通破碎如烟了。
如今醒悟,还不算太晚。
崔照玉的眼眶再次泛红,不争气地漫上一层水雾,泪珠打着转,愣是没掉下来。她的唇边却是溢出一抹自嘲的笑,旋即将袖子往手臂上推,露出一截皓腕,上面有着一道狰狞的疤痕,像蜈蚣一样附在手腕处。
“……这是四年前,你说你想吃青梅,我便亲自攀上树干为你摘青梅,哪知不慎摔了下来,为地上碎石所伤,留下的疤痕。”
“……那时候你怪我不自量力,可是,可是世,……可是萧大郎他却说姑娘家落了疤不好,还说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让你收下那些青梅。”
她直直望进他微微动容的眸子,控制不住自己的哽咽:“……你没有收下,转身就走了。”
随着她的尾音落下,萧悬渡眸光动了动,其间的寒意稍稍收敛,扣住她脖颈的手也缓缓松开。
她说的事,当时只有他们三人在场,并无旁人。
萧大郎,即萧景期,已然身故。换言之,此事只有他们二人知晓,她既然能说出来,那么……
萧悬渡皱了皱眉,一双狭长的凤眸眯了眯,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揉了揉那狰狞的疤痕。
是真的。
也是旧伤。
他心底一颤。
崔照玉胸口闷闷地难受,她定定地注视着他,双手微微攥紧,心情格外沉重。
话已至此,他仍是不信自己。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想笑,于是就这么轻轻笑出了声。笑自己上辈子愚不可及,也笑自己上辈子痴心妄想,更笑自己上辈子自欺欺人。
萧悬渡眉头紧锁,不知她为何突然发笑,只觉得甚是怪异,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漫上心头,有些难受。他稍稍移开视线,不愿再看到她的笑容,似乎如此,便能眼不见心不烦。
“……你们在做什么?”
崔敬峤推门而入之时,正好见到二人对峙的场面,萧悬渡正一只手抓着崔照玉的手腕悬在半空中,而崔照玉则是望着对方轻轻发笑,怎么瞧,都十分诡异。
那截有着疤痕的手腕暴露于烛光之下,尤为醒目,此时此刻还泛着通红,像是被人狠狠蹂.躏。
他心底沉了沉,快步走过去,目光落在萧悬渡身上:“……夜深人静,萧世子不在自己家里待着,怎么来我崔家祠堂了?”
平日里崔敬峤皆是唤他名字,这回竟连名字也不叫了,直接客气地敬称。
萧悬渡默了默,松开钳制崔照玉的手,立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没有正面回答崔敬峤的问题,只是说道:“……我怀疑真正的崔照玉已经死了,眼前这一个不过是偷梁换柱的细作,故此前来查探一番。”
“不然何以解释仅仅只因落水就性情大变判若两人?”
他这话,也是说给崔照玉听的,是想试探她的反应,所以没有避开的意思。
事到如今,他仍在试探自己。
在他那里,自己就毫无信任可言?
崔照玉只觉心如死灰,不愿再搭理他,垂首静默不语。
崔敬峤上前一步,将她拉到身后,眸光暗了暗:“即便如此,萧世子也不该擅闯我崔家祠堂。”
萧悬渡一时无言,此事确实是他不对在先,他略蹙了下眉,抬眸看向崔敬峤:“……你的意思是?”
崔敬峤抿了抿唇,压下眼底的惊涛骇浪:“……阿照自落水到醒来期间,一直是我寸步不离地陪着她。”
崔照玉闻言看他一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为何毫无一点印象?抬头对上崔敬峤的视线,只见他目光深深,她识趣地保持沉默。
萧悬渡眼里转瞬即逝一丝讶异:“寸步不离?”
其实他已经相信眼前之人是如假包换的崔照玉了,不料崔敬峤竟会说出这种话,倒教他略略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