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三日后他们抵达苗疆。
正是下午,阴天,苗寨里的人将早上拿出去晒的被褥收回。被子颜色是阴黑色的,被风吹着一扬,走出来一个妙龄女子。赤脚踩在地上,脚踝的银饰乱颤,她手里拿着个竹篮,在经过他们一行人时抬头一瞧,“外乡人?”
因着就站在裴诃身边,她便“嗯”了声。
眼睛缠着黑布,看不到人,但感受到了热源,像是那陌生女子凑过来,“小心身后。”
落下这话,不见踪影。
到了客栈,裴诃还是和裴昭同房,看到她安置好行李,坐到木凳上剪指甲。
外面当真是要下雨了,天色昏沉,房中有些暗,裴诃点了盏灯,坐到她对面。
刚把油灯推过去,便听到一丈外的窗户“砰砰”作响,好像忽然刮起风来,大雨浇湿瓦盖顶。
“你窗户关紧了吗?”裴诃听着那声,望向裴昭。
模模糊糊看到她在红烛下剪指甲,椭圆形的指甲盖原先是肉红色,被灯火一照,成了朱红。
好像在哪儿看过,从一人身上。
在那一刹那裴诃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但太快了来不及细究,出神地坐着,眉头紧皱。
“不舒服吗?”裴昭抬头看来。
“没事,”裴诃勉强回神,“外面下雨了。”
“我要出门,”裴昭忽然道。
“去哪?”
“看一场戏,”说着裴昭便起身,拉上她走出客栈。
门被风吹开,水汽夹带着不知何处的唢呐锣鼓声扑过来,裴昭撑起一把伞,“走吧,我带你去。”
莽莽群山,人们在雨幕下走在街上,撑着红伞,往一个方向走去。
静悄悄,红殷殷,裴诃问,“我们要去哪?我怎么听到了唢呐声?”
“对,因为戏快要开了,”裴昭道。
问了去处,不被告知,只有那虚无缥缈的唢呐声,裴诃茫然地走着,觉得自己好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愈发强烈的唢呐声就是缠在她身上的带子。
终于,唢呐声变得很强烈,凶悍,狭隘的天地陡然宽阔。
“我们到了?不对,你怎么会知道这里刚好有一场戏?”
“你说什么,”周围变得嘈杂,裴昭听不清,凑到她耳边,“我之前来过这里,今日七月十五,他们会跳鬼戏!”
“你来过这儿?”
裴诃愈发疑惑,接着听到“咚”一声闷响——
鬼戏开始了。
大锤重砸在鼓里,十几个表演者身穿玄衣,头戴一个巨大的鬼神面具,伴随着鼓声而起跳。
他们大都身材瘦小,有的人不止戴着一个面具,四五个环绕在头部,红面獠牙。
裴诃看不见,只听到沉闷的鼓声,尖锐的唢呐,觉得像有一个个鬼神打扮的人在黑暗里蠢蠢欲动,他们忽近忽远,在这滂沱大雨里跳得激烈,像要冲破这个天地。她觉得愈发不对劲,“回去吧?”
裴昭却不动,站在旁边,忽然一阵风袭来,她像是没握紧手中的伞,伞柄一下打到了裴诃的脸。
落到地上。
裴诃摸索着弯腰去捡,但刚伸过手去,有个身穿白衣、头戴白帽、白面具的人凑到跟前来。
她本该看不见,但不知怎的冥冥中瞧见了——白面具上用黑墨勾画的五官,长眉长眼宽鼻子,他的五官都往上扬,好像在笑。
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阴湿寒凉。
“裴昭!”裴诃下意识喊。
无人回答,她往后一退!后背却贴上一个温热的身躯。“你干什么呀?”
好像有真切的人在说话,裴诃望过去——一片黑暗,她看不见啊。
“唐贞你还好吗?”这时裴昭的声音又从旁边传来。
“我.....”
裴诃说不下去,心想自己莫不是受蛊虫影响,见到幻境了,但此时此刻是真实的吗?她分不清,哑声道,“我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我告诉过你,小心身后。”身后的人道。
说完,所有杂音便即刻褪去。
裴诃于人群中“看”到一个女孩。
四五岁左右,手里拿着个铃鼓,晃动,两边锤鼓敲打鼓面。
咚——第一下,万事万物褪去。
咚——第二下,裴诃的手中出现一把红伞,她将其撑开,举至头顶,面前出现一个人。
咚——第三下,那人身上长了四个面具,草草看过去,两男两女,有小孩也有大人,仰望天地,两只柔软的手腕扭动。
十个指甲盖红得像滴沥的血。
*
“哈啊!”客栈里,裴诃忽然起身,弄倒了底下坐着的木凳。
“怎、怎么了?”旁边的裴诃吓了一跳。
而随着最后一个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