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后面的话没有必要再听了,林弦秋悄悄退出人群,再次靠近码头边。轻轻踮起脚,隔着高大威猛的官兵,开始打量起码头上的情形。
原本人来货往的码头,此时乱糟糟地堆叠着装满货物的麻袋,有些袋口已经敞开,所装物品散落出来。隔得太远,林弦秋一时辨认不出到底是何物。
站在一旁的便是在码头上讨生活的搬运工,正手足无措地站在甲板上,看向对面一身大理寺官府的两名男子。
视线从码头工人脸上一一掠过,林弦秋心口一窒,果然自己的母亲方辽也在其中。方辽面如其人,有着一张老实朴素的脸,勤勤恳恳一辈子,没想到能撞上命案,往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满是惊惶不安,看得她心疼极了。
闭了闭眼,林弦秋努力忽略掉母亲苍白惶遽的脸,沉住气,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转,看向码头另一侧的男子。
为首的男子身着朱红色暗纹锦衣,内衬月白色长衫,头发整齐束在脑后,身量极高,在寒风肆虐的江边,红衣猎猎,更显长身玉立、俊美无铸。只需一眼,她便认出,男子就是在寿春巷街口骑马而过的人。
在男子和搬运工之间的空地上,还放着一人形物体,上覆白布,林弦秋眼神一暗,想必这就是那女尸了。这么想着,她就多留意了几分,只见盖着女子的白色织布倒是一尘不染,在乌烟瘴气的的码头上看起来格外突兀。
林弦秋眉心微蹙,疑团满腹,忍不住又看了眼白布。
“这事闹的,怎么大理寺都惊动了,码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就是,这船发不出去,商行里不知得堆积多少货。”
“哎,也是造孽啊,怎么就出了这事情。”
一旁的议论声打断了林弦秋的思绪,扭头看去,只见说话的两名男子身着商行统一制服,心下一动,凑上前去:“两位大哥,敢问这出事的货是你们商行的?”
男子私下谈话被打断,心中本是不悦,扭头看去,见问话者却是位清丽瘦弱的姑娘,到嘴的话一顿,改口道:“正是,姑娘有何疑问?”
林弦秋笑了笑,指尖向着码头方向一指,扯出话题,细声问道:“大哥可知这麻袋里装的究竟是何物,我见识浅薄,还从未见过此物呢。”
男子爽朗一笑,下意识挺起胸膛:“此物名为红花,是雍城特产,倒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只是染坊常用的一种染料原料罢了。”
“原来如此,多谢大哥告知。”林弦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看向那具女尸,心中渐渐有了底,又继续问道:“那大哥可知这次来的官员是谁?”
“嘘。”男子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面上明显紧张起来,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这才俯身小声道:“别的不清楚,穿红衣的定是大理寺少卿孟榭,雍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位这样的玉面郎君了。姑娘小心点,若被人听见了,随便寻个茬,进了里面可不得掉层皮。”
“我劝姑娘离那远点,切莫惹祸上身。”
林弦秋眉心皱得更厉害了,看来这位大理寺少卿绝非好相与之人。
就在这谈话间,码头上也起了变化。早上一同驰马的玄衣男子附耳同孟榭密语,得到对方首肯后,转身朝着甲板上众人朗声道:“准备打道回府,把所有人都带上,先押回牢里,挨着审问。”
这一声令下,众官兵立刻有条不紊行动起来,而呆站在码头上的运工万万没想到等来这么个结果,一时间有求情的,有哭喊叫冤的,更有甚者下跪求饶的。
林弦秋站在外面,见方辽一脸茫然,嘴唇微张,鬓角几缕白发被寒风吹落下来,粗糙的双手垂在身侧,像是被大牢这个词震慑住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心中一痛,眼眶变得滚烫,林弦秋逃避地垂下头,却见自己右手提着还未及送出的午餐,咬咬牙,再抬头时眼神变得坚毅。
码头上,官兵们对运工的哭天喊地置若罔闻,正推搡着众人朝外走着,孟榭与玄衣男子在一旁看着,脸上表情很是冷淡。
“等一等,大人,民女有事禀奏!”
一道脆若银铃又无比坚决的声音,在一片呜咽嘈杂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孟榭闻声望去,只见码头下立着一瘦弱女子,与周围人群一样,身着灰扑扑的旧衣,脸上倒算白皙干净,唯有一双黑瞳与众不同,像燃着火焰般亮得惊人。
林弦秋喊完话,心里紧张得怦怦直跳,却并不后悔,就这么隔着金戈铁甲的官兵与孟榭相望。对方依然冷着脸,眼底深处像化不开的浓墨,让人猜不出在想什么。就这么垂眸打量了她几眼,孟榭侧身朝身旁人吩咐几句,不久就有官兵走了出来,请她上前问话。
待登上码头,林弦秋这才发现,江风迅猛,夹杂着水面寒气,冷风像是要吹进人骨头里一样,她努力挺直脊背,面不改色地朝前走去。
“秋儿,秋儿!”
被收押的人群中传来骚动,林弦秋转头,朝母亲投以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