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同一处景，不同的感觉。

山路泥泞，天空还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本该两个小时的车程硬是被拖成了三个小时。路途颠簸再加上乌云密布，人心里难免会烦闷。

雪已坐在牛车里听着两位先生们热烈地交谈着，从国事，家事，到今年的秋收逢雨......无所不谈。刚才那一跤，摔得雪已浑身疼，尤其是脑袋，缓了一会儿还是有点晕晕的，所以先生们所讲的内容她也没心思听，听着也像在念经，也听不懂。她只想牛车能早些到达目的地，从出发到现在约摸过了三个时辰了，雪已什么也没吃，肚子饿的咕咕叫，眼冒金星，瘫爬在车上摇摇晃晃的。她也不好向先生们喊饿，他们的茶几上只有他们聊天喝的茶水，跟本没有能拿来止饿的吃食。女仆的袖口里只藏着些甜食，雪已生平最讨厌吃甜食所以也没问她要。所幸就等到了，吃些东西。突然从对面的牛车上摔下来一个脊背有鞭伤的年迈车夫。他骨瘦如柴，穿着已经被雨水浸湿的破败不堪的麻衣。竹竿般充满新伤旧伤的双手艰难的撑着身体，雨水冲涮着伤口，血水流向泥地，染红了泥坑。他就这样低着头，用沙哑而苍老的声音连连道歉。只见一位身着华丽的女佣跳下车来，站在他背后，拿着鞭子指着他恶狠狠地说道：“打死你这个没用的老东西！赶个车都不会赶！害的梁二小姐好生难受！”说完准备再补一鞭子时，只听车内弱弱地传来一句：“好了阿草！先生们都在，别弄得太难堪了。”阿草把鞭子狠狠地往年迈车夫的背上一摔，拍了拍手，清了清鞋子，招呼一旁的男丁上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幕恰巧都被雪已看在眼里，她拼命的摇着先生们的胳膊示意要停车时，再回过头来，后面的牛车早早启程了，老伯也被远远的拉在车后，看不见了。先生们回头见什么也没发生，便以为只是雪已的玩乐，就继续烹茶论话了。

路过的牛车基本没有停留的，他们也都不想多管闲事，也都不想惹祸上身。对于那个车夫，他们就像看待一只被车撵过的□□般，只是看客。贫贱者，不敢救。尊贵者，不屑救......只有最后一辆载着贫贱学子，救济粮和工具的牛车停了下来。

悯生和一众学子猛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跳下马车，一路小跑，簇拥在老车夫周围，关切地问道：”老伯你怎么了？还好吗？“只见老车夫，像个被榨干的枯树枝，双手撑着地，卧在泥地里一动不动。一个好奇的男学子低头俯身上前去查看。少顷，被吓得一屁墩坐在泥地里，连连后退了几下，带着哭腔扯着嗓子嚷嚷道：“死人啦！死人啦！......"

见状悯生上前探了探，老伯面无血色，嘴唇泛白，双肢冰凉，无呼吸和心跳......

学子们将老伯抬上牛车，脱下麻袍盖着他，准备下山后带到乱葬岗安葬。刚才还有说有笑的队伍，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有的人是真的伤心的说不出话，而有的人却是碍于颜面不好喜形于色。看着老伯的躯架，悯生觉得他好像一个废弃的石雕，被不可抗拒的自然力无情的雕琢着。要是放到之前，悯生肯定会上前和那些人l理论一番。但自从先父（已故父亲）走后，悯生也变的畏手畏脚。他怕自己那一步做的不好会给家里带来麻烦。母亲年迈经不起折腾，他也被迫学起先父的模样，扛起家里的大梁。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条路走的对不对......

看着连绵幽深的群山，压境的乌云，孤飞的乌鸦，悯生的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呀女娘！前面就到平乐乡了！“婢女阿草突然惊喜的跟梁二小姐说道。

对于眼前这再也熟悉不过的景色，粱梦丝毫也提不起兴趣，只想透过帷檐远远地盯着前方她所倾慕之人。

看着眼前的景色秋起其实也挺震惊的，之前都是有事在身，还从未在这个角度欣赏过平乐乡的景色。平乐乡周围环山，地势较低洼，内小丘平地交错分布，布有大河一条，支系若干。房屋良田交错分布，古树绿植穿插其间，雨后乌云点缀其上......宛若人间仙境。不过秋起也仅仅只是感慨而已，毕竟他知道他自己并不属于这里，早晚有一天他会离开羲和县，离开无国，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想着想着他的余光突然落在了一旁的雪已身上，其实对于她的遭遇他同情的同时也充满着疑惑。他不解五年前父王为何突然战死，自己为何开始流亡。他也不解高将军为何要在秘训他五年之后突然把他送到如此偏远的羲和书院做个书生。不过他想总有一天他自己一定会解开这一切谜团的。

她在看他，而他在看那个她。或许意识到了秋起对这个新来的小女娘分外在意，于是梁梦对雪已的身份也很好奇，便吩咐下人查起了雪已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