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赏之下
衣服倒是现成的,蒋玉南与前书吏女儿身量相仿。前书吏临走前,留下了自家女儿未出嫁前穿的旧衣。
蒋玉南直奔胭脂铺,七七八八买了一通,又快速赶回家。
临上手前,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家中没有镜子。
后世清晰的水银镜就不必说了,本朝流行的铜镜都价值不菲。蒋玉南无法,只得对着家中水缸,在脸上涂抹起来。
不一会儿,水中的面孔就大相径庭。
蒋玉南生得浓眉大眼,略显英气。她将眉毛画成弯眉,眼睛画成圆溜溜的,再层层叠叠涂上胭脂,看上去温婉可人,正像从南方来的小娘子。
最后,她带上长帷帽,匆匆出门。
雄县前些年连连征战,故而民风开放,女子在外自由走动并不是什么难事。自榷场设立以来,不少南方商人闻风而动,有些小娘子也会随父兄或丈夫来北地凑热闹。
南方来的姑娘家,出行必备帷帽。一开始,县里众人对帷帽很是稀奇,渐渐看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蒋玉南头上这顶,还是前些日子,来榷场交易的一位小娘子送的。没想到,今日倒是派上了用途。
她先去了吴记,伙计见她一副素白长帷帽遮身,下意识将她当成了南边来的商户,态度很是热情。
蒋玉南在陈列的待售品前挑挑拣拣,装出一副不差钱的模样,每样东西都能被她挑出毛病。
从锄头、钉耙,到砍刀、菜刀,迂回几道,最后她把话题引到了铁锅上。
据店家所言,铁锅的弧形锻造起来较为费力,是以铺中一般都是有人预定后才开始加工。
且,吴记特殊的锻造手法,能锤炼出独特的纹路,令铁锅日久弥新。
越用越新?倒是与厨娘王婶的说法对上了。
这么说,看似崭新的锅,有可能并不是最近新造的。
这就难办了,难不成还要倒查更久之前的记录?那简直是大海捞针啊!
这巡检司也真是可恶,查获的铁锅也不肯移交给县衙。仅凭纸上几句描述,如何能辨别?
见蒋玉南盯着铁锅出神,店家趁机推销。蒋玉南计上心头,豪言道:“给我来五口锅!”
“这,姑娘,这恐怕不行。”店家一脸为难,道出缘由。
雄州与北戎接壤,战火在去年才有所缓和。整个雄州辖区内,铁器严控,便是像铁锅这等日常厨具,也是严格按每户人家人口配额采购的。
一户四口之家,三年内只允许购买一口铁锅。若是不到三年便想换新锅,必须拿旧锅来换。
今年榷场开设以来,考虑到南边的商人来往,官府特许了些许灵活。每月允许向非本县居民,售卖不超过二十斤的铁具。
这一点,店家倒是没有说谎。这项政策颁发时,还是她抄写的布告。
就算如此,外来人口若要顺利购买铁具,手续也十分繁琐。需持官府颁发的购买许可,才能完成交易。
蒋玉南装作并不知晓的外地人,“如此麻烦,还是算了吧。”
出门时,帷帽遮住视线,她一时没看清门槛,迎面撞上一男子。
蒋玉南连连道歉,抬头的那一刻,仿佛陷入星河。
眼前之人明明是一双黑色的眸子,却莫名让她想起贝加尔湖畔冬季的蓝冰。
美丽中透露着危险,蒋玉南心底不自觉升起一丝凉气。
“哈哈哈,崔二郎,我就说让你带个帷帽出门,你还不听!”
蒋玉南这才注意到,男子身后还跟了一人。这人右眉骨有一刀疤,一张俊秀的脸庞,却生了一截断眉,平白多出几分凌厉。
神志回笼,趁店家被美男子惊呆之时,蒋玉南飞快地离开了。
她来到城北虞记,照样打探一通。果然,虞记习惯在锅底烙上自家标记。
等她打探完消息,早已过了放衙的时间。蒋玉南只好在街边买了份火烧,一路避人耳目回了家。
唉,这工作强度,简直比前世996还要离谱!衙门这口饭,吃的也不容易啊!
第二日一到县衙,她寻到当日去百姓家核实的两名衙役,再次确认。
其中一人表示,那五户人家中,确实各有一口新铁锅。至于,锅面纹路、锅底是否有烙印,那是什么,能吃吗?
另一人见她面色不愉,连忙补充。按照钱主簿指示,他二人走访了五户人家。其中,两家锅底有十字型记号,另外三家通体平滑,但他能肯定,确实是出自吴记。
“你如何确认?”蒋玉南追问。
这名衙役羞涩一笑,圆嘟嘟的面庞,显得有些孩子气。“家父经营肉铺,我自小便随他去吴记购置刀具。吴记的手艺,我断不会认错的。”
蒋玉南点了点头,向两人道谢后,回到工位上,整理这几日以来的线索。
据巡检司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