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
举地征服了她。凯瑟琳迫切地讲述自己的故事,希望从这个友好的陌生人口中听到一丝赞赏和肯定。快说呀,“你做得很棒”,夸夸我吧?
“他的确缺少胆量,总是随波逐流,又害怕自己不够合群。我想,他因为你的出现变了很多,但某些东西——某些懦弱是不会变的。”莉莉说,语气带着莫名的熟悉,又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异样在凯瑟琳的心中一闪而过,很快被失落取代,莉莉像是一个狠心的主人,她明明知道凯瑟琳想要什么,拿着牛肉在她的眼前打转,却迟迟不肯把肉递到凯瑟琳的嘴里。委屈之余,凯瑟琳又开始对自己感到恼怒了——为什么要向一个陌生人乞讨呢?
隔着墙板,莉莉像是看到了凯瑟琳脸上的不满,轻轻地笑了一声:“当然,这都是你的功劳,凯瑟琳。你做得很棒。”
“真的吗!呃,我是说——我是说‘谢谢’。”凯瑟琳揉了揉自己通红的脸颊,让自己听上去不要那么激动,又骄傲地扬起了头,“没什么了不起的。”
“再说说那个女人——斯梅克,对吗?她说她复活了?”莉莉以一种克制的探究欲询问道。
“她肯定已经疯了……她的确那么说,但世界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对不对?就算有魔法——呃,我只是假设,莉莉,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魔法,对吧?哈哈——就算有魔法,也不可能让人死而复生,对不对?她多半是遇到了什么,精神失常了,也可能是磕了点……不,她很高,莉莉,比伯特伦还要高一些,我估计得有至少五英尺八英寸,或者九英寸。没错,她的左腿是假肢,金属的……脸?我没有看清,她的脸有些模糊,我不确定是不是光线的问题……你认识她?”
“没错,科狄莉亚·斯梅克,就是她。”莉莉带着笑意,似眷恋似怨恨地说,“我的一个老朋友……我们很久没见了。”
“你们是朋友?那你和伯特伦——你和爸爸……”
“别担心,凯瑟琳,我不是来‘讨债’的。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偶然间遇到了你,我更愿意把这称为‘命中注定’。”莉莉的声音穿过薄薄的木板,轻柔地淌进凯瑟琳的脑海里,“魔法抛弃了我,我如今一无所有,靠着妹妹的同情生活——在她的鄙视与憎恨中向她乞讨。这代表着我和科狄莉亚已经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我和你——我们才是一样的,凯瑟琳。我们都是不被眷顾的受难者。”
凯瑟琳的心晕乎乎地膨胀起来,她感到自己的鼻尖开始发酸:“那算不上什么,我讨厌魔法——我不需要它也能过得很好!那种恶毒的——危险的——自以为是的力量——”
凯瑟琳突然停下了话头。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冷,某种阴影从莉莉的房间滋生,钻过木板的缝隙,扼住了她的咽喉。她恐惧地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僵在原地,窒息感让血液停止流动,她甚至忘记了该如何呼吸。
“是啊,那的确算不上什么。”莉莉温和地说,那种冰冷如同潮水一般褪去了,“可如果你能掌握运用魔法的力量,就能向伯特伦证明自己了,不是吗?他再也不能把你锁在小房间里了。”
凯瑟琳后知后觉地感到眼泪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莉莉的嗓音让她重新感觉到温暖,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哽咽,抱着膝盖蜷缩在床头,身体和头紧贴着木板。如果说之前和莉莉的接触是出于对父亲的叛逆,如今的凯瑟琳就实打实把对方当作母亲一般的知己了——一个能理解她、包容她、为她带来自由的成年人,一个把她当成独立个体的年长者,天知道凯瑟琳在这种人面前有多么不堪一击——这是命运的馈赠,不是吗?若非如此,她又为什么能感受到木板另一头的莉莉?她知道她们正隔着木板靠在一起,如同两个求生者在宏大浪潮中一叶小小扁舟上依偎取暖;她知道莉莉需要她。
“我该怎么做呢?”凯瑟琳问道,声音里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希望,“我是个哑炮,我可是个哑炮——你知道该怎么做吗?我该怎么学会魔法?”
“我不该告诉你的。”莉莉突然换上了一副懊恼的口吻,“已经很晚了,凯瑟琳,快去睡吧。把这一切忘了,好吗?别管什么魔法了。”
“不,你怎么能——告诉我吧,莉莉,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愿意帮你做任何事,莉莉!只要你愿意告诉我该怎么——”
“别想它了,凯瑟琳。魔法没什么了不起的,不是吗?”莉莉轻轻地说,语调却比之前高了些,“你什么也不需要为我做,你不欠我什么,凯瑟琳。魔法是危险的,你不应该为了它踏进那个世界。”
如果是伯特伦这么说,凯瑟琳肯定要发火,可同样的话从莉莉口中说出来,就让凯瑟琳感到发自内心的信服。她必须做点什么,以向莉莉证明自己是可靠的——这也是为了莉莉,不是吗?她和凯瑟琳一样,也被魔法抛弃了。凯瑟琳完全可以想到莉莉曾经遇到了多少来自巫师的白眼……那些傲慢的混蛋以嘲笑她的无能为乐,她只在巫师的世界待了七年就再也受不了,索性不再和那个世界联系,把自己当成一个麻瓜,而比她年长的莉莉受到的歧视只会比她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