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魏央从望月楼的彩门下走出，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见不少新客涌入望月楼，安心下来，唇角微弯，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看来她也不是笨蛋嘛。

她也可以做好一件事。

望月楼很快就会变得越来越好，

以后，不止岑州的秋水镇，望月楼的分楼会开到天底下各个地方去。

魏央移步正准备走，冷不防，几个垂髻孩童跑到她面前，惊奇道：“你是那个卖糖的小女郎！”

她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你今天还有没有卖糖呀？”

“我想吃糖，我要买好多个。”

“我买一个就行了。”

魏央不适应被围着，说道：“今天没有卖，这次的糖还没做好呢。”

其中一个小女孩希冀地，小心翼翼地问她：“那你教我们唱歌好不好？就那什么，三月三，踏春山什么的，我之前听你唱过，可好听了，我也想学。”

魏央稚嫩的脸庞愣了愣。

那首词……

那首词曾伴随她一生。

她于深宫临终前，曾有无数人和事流淌过她的脑海，却只有那几句词印象最深刻。她忘却了很多，却从来没忘记这个。

那首词是她编的，娘第一次听时很开心，还夸她聪慧。

“好啊，没问题。”魏央道。

三月三，穿碧衫，春耕锣鼓踏青山。

前世这首词只有她和娘会唱，这辈子，她可以教更多的人唱。

*

三日后，魏央独自一人出门，卖完了李无霜给她带的胶牙饧，哼着小曲儿走到青塘河的岸边。

青塘河碧波荡漾，拱桥横跨，白鹭在河岸边啄食鱼虾。对岸白墙黛瓦，青山隐烟，行人穿行在小巷中，构成一幅惬意的百姓山居图。

逆着日光，魏央看见拱桥中间有一个画匠在作画。

她跑上桥，停留在画匠的摊子前，问道：“先生，您这是在画什么？”

儒生打扮的画匠停笔，瞥她一眼，故作高深道：“你看我在画什么？”

魏央认出来了。

“青塘河。”

她个头小，站在摊子边，需要踮起脚看，明媚的眼睛圆圆的，满是笑意。

画匠点头，颇为自负地拿起画给她看：“你看看，画的好不好？”

魏央看了一阵，真心评价：“河水的笔墨太重了，不好看。”

画匠的脸沉了下来：“小孩子懂什么！”许是不服气，又叫来其他路人，“你们来评评理，这个丫头说我画的不好，你们瞧瞧，到底画的好不好？”

那几个被拦下的路人探头一看，“挺好看的呀。”

“这小丫头乱说。”

“这画风……难道您就是岑州闻名遐迩的许画师？”

“许画师的名号可响亮了……”

人群中发出惊叹声，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去，夸赞和吹捧此起彼伏，路人一个个掏出银子，争着要买画。

魏央被挤到旁边，眨眨眼睛，倒也没辩解。

她没撒谎。

这画确实不够好。

上辈子，她见过江珩礼画的青塘河。

那才是最好看的，风流写意，几如真实。

宫廷画师的画技炉火纯青，可没有亲眼见过，便画不出青塘河的悠然；乡间画师熟悉青塘河，画技却不够。只有身处青塘河边，画技得天独厚之人，才能将其画到极致。

上辈子，她过生辰，尹谌极为重视，特地为她在宫中举办了宴会，朝中命妇都给她送金银珠钗，并且盛装前来祝贺，唯独江珩礼特立独行。

她的生辰宴上，他没来。

她本以为他不会送礼，内侍却走上前，递上了他送来的生辰礼。

是一副简单的画。

画上，碧河悠长，水波映光，拱桥如虹，小船飘飘摇摇立于河流尽头。

那是她午夜梦回次次梦见的场景。

宴席上，其他人或移目，或掩唇，或不屑嘲笑，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这幅画后，却怔然了很久。

没人知道她在宫里最想要的是什么。

没人知道她日夜梦着的是什么。

即便是皇帝，也只会问她想要之物。可有些东西她能宣之于口，有些却连自己都说不清。

但江珩礼知道。

令她魂牵梦萦的不是金银珠钗，不是富贵荣华，而是江南岑州那一方悠悠流淌的青塘河。

她看到那幅画时，心中滋味极其复杂。

她厌恶他。

她的生辰宴他都不屑出席，刻意落她的面子，派人送来的礼物，也似乎如此轻贱。

——至少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可只有她知道，这个礼物，才是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