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手为云(三)
高肃睨了娄定一眼,才缓缓回道:“孤来找人。”
娄定远一听,连忙追问:“不知都官部谁人得罪了殿下,还劳烦您亲自来捉人?”
众人听见娄定远这番话都开始凑耳议论。
高肃垂眼,不想再说话。
他身后的蓝衣小厮倒是开口解释:“我家主子是前来找大理寺少卿贺大人的。”
娄定远眼皮一跳,拿出官腔:“陛下已钦定此案已归我都官部主审,何来大理寺少卿?”
娄定远正欲张口再说什么,高肃已经自己找了旁边的一张台案,坐在了后面。
“殿下这是作甚?是要搅和这案子不成?”娄定远皱眉。
娄定远此刻对这位手掌兵权的丹书铁券没有丝毫畏惧,毕竟这是陛下亲自下达的命令,晓是高肃本事再大也不敢忤逆圣意。
高肃不紧不慢抬眼与娄定远对视,“娄大人莫急,孤只是来等人,孤何时说过要搅你的公事?”
“此处没有殿下要找的人!殿下就是把我都官部坐穿也没有这等人!”
娄定远其实混迹官场多年,沉稳还是有的,只是这次对上的是高肃。这个高肃在朝堂之上向来是油盐不进,自持一派,不能将其收入太子麾下已经是大患,此刻又出现在此地实在不是好兆头。
“孤只占用娄大人方寸之地,诸位该如何便如何······娄大人这样赶孤走,是孤听不得这案子么?”高肃扯唇一笑,瞳色却冷了下来。
此话一出,堂内顿时禁声。
娄定远听着那声音,突然觉得慑人,他不再好赶高肃走,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扬声道:“开始吧!把人带上来!”
众位官员各归其位,李东任坐在了高肃旁边。
李东任落座间无意瞧见了高肃身后小厮的真容,顿时一惊:“郑······”
“公堂之上,李大人还是少言为妙。”
李东任的“娘子”二字还未说出口,便被高肃给哧住了。
这一句话,也表明了高肃此刻的立场。李东任心中开始打鼓,原来他进门之前可是想错了!
这郑家什么时候和高肃攀上关系了?此刻高肃竟公然带着郑江离听这一出公堂审理案子。
如此想着,李东任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见李东任沉默着,郑江离知道此刻的身份还是安全的,心中吊着的一口气松了下去。
李东任叹气,但是有觉着此案和自己关系不大,主审的是娄定远,这高肃的矛头还得先对着娄定远。再退一步,高肃就算手掌兵权,也不能插手这些文官主管的民政。李东任如此安慰着自己,最后镇定了不少。
最先被狱卒带上来的是郑颂。
他的穿着一件白色单衣,头发也已经零散不已,此刻他已经失去了荥阳郑氏的清贵、也失去了读书人该有的体面。
这样的郑颂,赤着脚、带着镣铐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上公堂。
郑江离就这样远远地看着,看着她那已经成为阶下囚的大伯父彼时还挺直着腰身脊背,在恪守最后的礼仪修养。
此刻,她交叠的手在收紧。
她记得郑颂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散人,从不在仕途上投入一二分热情,于是也同郑秩一家疏远了。只有逢年过节,郑秩才差遣子女上郑颂的门去拜会。
郑颂总是不耻郑秩的高官厚禄,在郑秩子女面前也是不给面子。多年前,郑颂还在郑江离面前数落郑秩没了出息,只知道追名逐利。
今日见着这样的大伯父,郑江离似乎看见了他与先生一样的坚守,他们所追寻的不是名利钱财所能满足的。
郑颂站定,看向坐在正位的娄定远,眼神轻蔑,开口:“往日所言一字一句,皆自内心,无过也无悔!宁为兰摧玉折,不作萧敷艾容!要杀便杀!只是那些学生都是无辜的,他们尚还年轻,还有大好前程。若这个朝廷还残有良知,就该放他们一条生路!”
众官皱眉,娄定远也马上拍案:“大胆犯人!休要胡言!”
“那要我如何?同你们一样位居高位,食朝堂俸禄而不察民间疾苦,沐皇恩浩荡却不思江山国政?既为官者就当事以为民,行德正君!”说到这里,郑颂抬头高声几笑,“我不过为民请愿,便将我抓到这里!大齐无良臣,这样的朝廷真是花无多日!”
话落,娄定远再次拍案而起,面色铁青,“快给本官打!打到他不能再满口胡诌为止!”
狱卒得命上前,将郑颂按在了地上。
本该按照正常流程来审讯,还不至于一上来动刑,谁知这个郑颂嘴巴竟然如此厉害。
郑江离猛然深吸一口气,她也没想到一上来郑颂就要挨打。可转念一想,郑颂这张嘴,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曾饶恕,更何况是这等关乎民生的大事。
娄定远正要一声令下,旁边终于有堂官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提醒道:“若此人嘴里问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