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什么
在黑与白之间,沈渔看到了一个开满了月季花的背影。她好奇地想要走近一看究竟。漫漫黑路如同一口不见底的古井,她踏出一步,它后退一步,她再踏出一步,它再后退一步。
她循环往复,终于精疲力尽地跪倒在地,说话都力气都消失殆尽。她试图张开嘴,不清楚是真的没有力气还是有什么东西粘住了嘴,怎么用力都开不了口。
影子在她的目光中起身,扯出一片白光,月季花晕染开来,从衣物上化作血红的血滴落在地。血珠砸在黑洞洞的地板上,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红莲,妖艳诡秘。
沈渔瞪大着双眼看着这一幕,她听见自己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句。那三个字在风中迅速地风化,叫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
“他”顿住了身体,缓缓地挪过身体。
沈渔比谁都熟悉这个场景,她不止一次梦到,五年来,一千七百多个日日夜夜,这个梦如同幽灵般在深夜在她脑子里环绕。
这是“他”第一次回头。
半张是萧月霁的脸,半张是路特斯的脸,又一晃,这张脸是萧月霁,也是路特斯,在他们二人中变来变去,又或者没变,一直都是这样。
沈渔分不清楚是谁。
他咧着嘴露出悲伤的笑容:“沈渔,你要记我一辈子哦。”他又低头露出受伤的表情:“沈渔,我以后不会喜欢你了。”
“沈渔,你的信息素像长跑的味道,我很喜欢很喜欢。”
“沈渔,你知道我第一次抱你的时候在想什么嘛?我在想,一辈子就这么过去吧,是不是很矫情?”
“沈渔,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的事情?我虽然可能听不懂,但是我想听你说,只要是你说的,我什么都愿意听。”
“沈渔,你真的好像天上的太阳,明明我们正相拥在一张床上,却总觉得我们之间有层看不见的隔膜……夸父逐日?可夸父最后也不算真的追到太阳。”
“沈渔……”
“沈渔……”
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三个月,如种子发芽似的瞬间长成参天大树,每一根枝干、每一片树叶上都是他们之间种种。萧月霁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她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全部生根发芽。
“沈渔,是你杀了我。”一句话化作一记重拳打碎了所有的记忆。记忆碎片飞溅而出,却越过沈渔,全部扎在了“他”身上。
沈渔惊呼一声:“萧月霁。”
“沈渔,我好痛,好痛。”那张脸又化作路特斯的脸,“他”抱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臂,眼泪从脸上滑落。
沈渔尝试着想要走到他身边。
“他”厉声尖叫哭喊:“别过来。”
沈渔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萧月霁还是路特斯,但是你流了好多的血,这样子会死人的。”
“他”一歪脑袋,眨了眨眼睛:“你在关心我?”
她轻轻地“嗯”一声。她习惯了说什么都平平淡淡,怕对方不信,还故意调高了语调,拖长尾音:“我在关心你。”
“他”不再抽涕,垂着头不说话。
沈渔一眨眼,脚下一空,失重的感觉让她左右摇晃,她抬手想要扶住什么,却扑了空。眼前浮现一片刺眼的白光,她微微眯着眼睛,白光散去。
萧月霁穿着白色上衣坐在花园的秋千上。一簇簇月季花在他身边绽放。
“There are some people who think love is sex and marriage and six o’clock-kisses and children,and perhaps it is,Miss Lester.”
萧月霁双手捧着一本书坐在阳光中,一丝一缕的太阳光线在他脸上轻柔地跳舞,轻薄的睫毛像一层纱雾萦绕在眼睛上。
“But do you know what I think?I think love is a touch and yet not a touch.”
他的声音轻柔得如同一枚羽毛,悄无声息落到她的心间,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微微歪着脑袋,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只手扶住绞着月季花的秋千绳,一只手捧着那本书。
沈渔再次一脚踏空,迎面铺天盖地的月季花香包裹着她。
“沈渔。”他合上书,带着柔光与笑意一步步向她走来,“你没事吧?”她握住了他伸出的手,她听见自己问:“你刚刚说的什么?”
“杰罗姆·大卫·塞林格一篇小说里面的句子。”萧月霁解释,“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他顿了顿,对上了沈渔的眼睛,“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伸回的手。”
她听见自己“噗嗤”一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