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叶盈峰有些疑惑,却也认真思索片刻,道:“朔一哥哥做什么向来都持之有故,若是他做了对我不好之事,一定也有他的理由,我不怨他。”
好个不怨他,便连他亲眼见你枉死而无动于衷,你竟也不怨。
许芷偏头,将怒气与心酸一并咽了下去。
贾记点心铺门外人不算多,七乐上前,贾章笑迎:“七乐姑娘又来了,是买栗子酥,还是酸枣糕?”
“一份栗子酥,一份绿豆糕。”
“绿豆糕?”贾章有些疑惑,许家小姐来糕点铺倒是从未点过绿豆糕。
他向外张望,便见许小姐身旁站着个白白净净高她半头的小公子,看穿着打扮要比沈家小公子优渥光鲜得多。也是,沈小公子虽易于相与,但年纪小些,不比许小姐高,身子又清瘦,同许家小姐站在一起好似阿姐带着弟弟,确不如这位少年同许家小姐般配。
许芷撞上贾老板目光,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哪里知道他在心里这般编排。
拿了糕点,叶盈峰在前吃着,身后许芷想着叶盈峰上一世死前的模样,早没了听戏的兴致,却又不想败小孩的兴,便跟着叶盈峰四处转着,见他每个摊子都要晃晃,零嘴拿了一堆,不禁失笑。
庙会人不似上元节那日多,却也拥挤,许芷与七乐在人群中艰难行进着,不一会儿便跟丢了叶盈峰。
既寻他不见,想着他也无外乎是去听戏,许芷便拉着七乐回了庙会入会处,坐到了一旁茶水摊。
七乐摊开包着栗子酥的油纸,纸上的栗子酥早在方才拥挤时碎了,许芷哭笑不得,挑着小块的残渣吃着。
“是许家小姐吗?”
眼前突然走来位身着素衣的女子,许芷抬眼,见那女子内里套着棉服,外边还披着斗篷,一圈毛领将她的脸裹在其中,她面色红润,慈眉善目笑着,一旁跟着位稍显壮实的灰衣男子护着她,神色有些小心翼翼。
许芷起身:“敢问姑娘是?”
“许小姐竟不记得我,真叫人伤心。”女子伸手用衣袖轻擦眼角,仍冲她笑着。
看她打趣着说,许芷突然认出了她,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可是方小姐?”
来人正是方世行独女方黎,许芷入方府私塾时见过她几面,倒也不怪许芷没有认出,从前她清瘦得很,如今看着却十分圆润。
方黎笑着点头,许芷则看向一旁的男子:“那这位便是……”
“便是我的夫君。”方黎走了两步坐到桌前。
许芷行礼,元铎点头回礼。
“也难怪你不认得,大婚那日听闻许小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若不是我还要拜天地,怎么说都要凑这热闹去。”
许芷知此事已然传开,倒也坦荡:“阿姐讲笑了,那日没能见你实属遗憾,今日倒是巧,竟在此处见着了。”
见远处方家小厮牵着马,想来是刚从马车上下来,许芷问:
“既来了,为何不进去逛逛?”
方黎笑而不语,许芷见元铎也略显羞赧地低头,想到方才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许芷心下了然,便也未再追问,只叫小二上了壶热茶。
“那日说来还要多谢那位方小姐。”
元铎原在斟茶,却在听到许芷的话后稍抖了手。
“听知敏说过,她不过备了干净衣裳,许小姐无需挂怀。”
许芷点头,视线却落在了乌木桌面一滴水光上——是方才元铎无意洒出的一滴茶水。
她原不是个心细的,见了方家人,没来由地想起了那日在方府沈明同她讲过的话,便也留心观察起来,这才看到元铎略不自然的举动。
结婚不足半月便有了身孕,想来不是完婚后的事情,只是各家都有自己家务事,他夫妇二人关系如何,又同远房表亲家有何关系,她不愿多想,便将此事抛掷脑后了。
夜里风大,方黎同夫君只留片刻便驾马离去了,许芷在茶水摊坐着快睡着时,才将叶盈峰等出来。
二人回府时已过了晚膳时辰,虽在外吃的都是些零嘴,但应付一夜倒也够了,叶盈峰将剩下的吃食分给许芷一半,而后便要在后花园道别。
“良满,阿芷,回来了?”
院中漆黑,身后蓦地响起人声,叶盈峰吓得一蹦三尺高,许芷则太过熟悉这声音,做贼心虚地清了清嗓子。
回身看去,许英同聂木斐站在院门处,许英双臂抱于胸前,面色不善,聂木斐则侧身站在一旁,也并不作声。
“祐然兄……宜恩兄……”
被当场抓包的叶盈峰垂头认错,许芷则在一旁无言,心道良满这羞愧来得未免太晚了些。
“你们,唉,”许英不知在心里憋了多久,开口却没了脾气。“往后再出去,莫要偷偷跑了,好歹叫人知道,也省得人担心。”
叶盈峰仍低着头,许芷则没心没肺搀上哥哥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