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开东园
茅草和麻布固定的六坛美酒。
“这酒名叫万象皆春,是会稽最有名的酒,味道甘美,名字又大气。我买了六坛,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运到淮阴,刚好我们自留三坛,给你父亲两坛,再往苏融家送一坛。”
“苏融?”
祝逢春拆酒的动作慢了下来,这个名字,她今天听到不下十次,每听一次,她心头那股无名业火便增长一分。
“还是别送了,省得他再说些疯言疯语来咒我。”
“怎么,你和他吵架了?”
见她点头,韩玠微微皱眉,苏融和东风自小一起长大,关系比亲兄妹还要近些。加上苏融性格沉稳,凡事总要让东风三分,两人之间极少发生口角,即便偶尔龃龉,也会在不到半天的光景里说清。
吵到这番田地,在她记忆里还是第一次。
“他说了什么,让你生气成这样?”
“他说他做了个梦,梦见我会为国捐躯,要我老老实实留在淮阴,不去军营这种是非之地。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了从军准备了多久,好容易等到十五岁,却说出这等胡话来气我,不知发了什么疯病。”
一坛万象皆春放上桌面,祝逢春敲了两下坛子,闷声道:“一时失言也就罢了,认个错我也不和他计较,可今天是我的大日子,他竟整整一天不见人影。”
平素那么明事理的人,这两日跟鬼上身一样,礼节也忘了,情分也忘了,不是说些丧气话给她找不痛快,就是把自己锁在家里怄气。
一张帕子递到面前,祝逢春怔了一瞬,道:“做什么,我又没有哭。”
“我以为你要哭,先准备着。”
“母亲!”
她拍了拍桌子,母亲笑着坐下,把酒推到她面前,道:“依我看,你们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找机会说开就好。刚巧这边置了新酒,你拿一坛过去,若是苏融肯低头道歉,这酒便庆贺你们和好如初;若是他不肯道歉,这酒便是送徐大娘的,你也不至失了面子。”
“我不去,凭什么他惹了我,我却要主动去找他?”
“不是让你找他,是让你探一探他的意思。你日后是要当将军的人,总该懂得以退为进礼贤下士的道理。”
韩玠取出一条麻绳,帮她把坛子捆了,留出提手递到她掌心。祝逢春看母亲动作,起身提上酒坛,道:“我只让他一次,他若不知悔改,我便与他割袍断义。”
从这里到苏家,一共要走两个街口,街边栽了不少柳树,此刻正枝繁叶茂,万条玉丝垂将下来,当中还缀着点点金粉,她随手折了一截,拧成口哨,吹了段时兴的小调。
往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和苏融一道踏青,到城外看青山隐水,看倦鸟归巢。
今年……
她站在苏家门前,看着手里的酒坛,心好像被狠狠揪了一下。
罢了,兴许他是有什么苦衷。祝逢春敲了下门,只一瞬功夫,苏融将门打开,他看上去有些局促,将手来回交握了两遍,道:“东风,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大娘送酒。”
祝逢春走进小院,将酒坛放到桌上,自己坐在一旁,想等他开口道歉,他却半晌不见言语,只顾盯着她看。
“看我做什么,你就没有要对我说的吗?”
“有。”
苏融自袖里摸出一只巴掌大的漆盒,递到她面前。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针脚绵密的平安符,锦缎质地、五兵纹样,虽是个小物件,却也花了不少心思。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生辰礼,绣了将近十日,还专门请法师开了光,日后你行军打仗,记得时时戴在身上。昨日之事是我不对,我不该用一个梦判定你的前程,更不该让你放弃坚持多年的志向,原谅我,好么?”
“那,你既然知道错了,为何今天一天不敢见我?”
祝逢春摩挲着平安符,心里泛起一点暖意,却把脸朝向旁边,想看他能不能说得更动听些。
苏融扣住她的手,轻声道:“我太害怕了,怕你出事,也怕你生气,翻来覆去一整夜没有睡着,整个人都不中看了,想去找你,又怕坏了你的心情。”
闻言,她看向他的面庞,眼周果然青了不少,像一枝晶莹剔透的梨花,经了一场无名风雨,花瓣都被打落许多。他极看重自己的容颜,每次见她都要打扮半晌,现在憔悴成这般模样,虽还是那张俊逸出尘的面容,到底减了二分颜色,不愿出门也在情理之中。
“既是一夜未寝,你先回去休息吧,等养好了精神,我请你吃天香楼的阳春宴。”
“不急,我还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什么话,不会又要我放弃从军吧,苏融,之前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但想让我放弃从军却是万万不能。莫说你只是做了个梦,即便那是真的,我也在所不惜。死有什么可怕,我只怕……”
话未说完,她便被苏融捂了嘴巴,他动作极轻,只是虚虚碰着,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