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吃,就知道吃,家里多少东西都不够你这狗婆娘败的,填不满的窟窿!”
“哭,你还有脸哭,再给我哭试试!”
“啪!”
“啊呜呜呜呜……”
谢春萍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睁开眼睛,她感觉眼角湿漉漉的,但她顾不得,而是猛地翻身坐起。
眼前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间,整齐的青砖墙壁暗沉斑驳,衬得家具布置更显朴素:黄色的四脚电视立柜在对面,红色织花条纹的五屉柜在床边,被木栏分成八格的玻璃窗下,摆着缝纫机,又被金色的绒布盖了起来……
一个小女孩儿睡在她身边,藕节一样的手臂搁在脑袋边,摆成投降的姿势,胖乎乎的小脸蛋被热得发红。
床边的木椅上摆着一台红色的鸿运扇,正一圈圈转动着,送出并不凉爽的风。
房外的哭声还在继续,鸿运扇发出嗡嗡的声音,谢春萍的脑袋也是嗡嗡嗡的。
此刻她正坐在多年以前结婚时买的绷子床上,绷子床质量不好,绳结已经变形,人睡在上面,整个地往中间滑。熟睡的小女孩儿滑到了谢春萍身边,热乎乎的身子抵着她的大腿。
谢春萍整个人迷惘极了。
她不是在医院的肿瘤病房里,不甘不愿地闭上眼睛了吗,为什么又见到了三十年前的景象?做梦吗?
可大腿上的触感那么真实。
谢春萍侧头盯着小女孩儿看着,眼神逐渐柔软,心头发酸。这是她的二女儿,才两岁的周敏肉乎乎的,天真可爱,会对她微笑,依赖地喊她“妈妈”。这是她后来,做梦也奢望不来的。
空气闷热黏腻,又混杂着女孩的哭声,周敏终于被吵醒了,迷蒙地睁开眼睛,侧头看了眼哭声传来的方向,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绷子床不稳,周敏爬得左摇右晃,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拉住谢春萍的衣服,焦急地说,“妈妈,姐姐,打。”
因为和大人的交流太少,两岁多的周敏掌握的语言不多,只会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
这含糊的话语,却让谢春萍彻底惊醒。如果说方才她还是身体上的“醒”,现在是连思绪也清醒了。
门外,她的大女儿周慧还在挨骂挨打。谢春萍的眼神冷了下来,面向周敏时又是温柔的。
她摸了摸周敏乱蓬蓬的黄发,低声说,“敏敏别怕,妈妈会保护姐姐,你在这里不要乱动。”
周敏乖乖点了点头。
谢春萍起身穿上陈旧的布鞋,快步走出了房门,心里一片坚决。
上辈子她死的时候,周慧已经不在人世了。
因为抑郁症,周慧在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从高高的大桥上跳了下去。谢春萍在网上看到路人拍下的视频,周慧跳下去的时候那一抹解脱的微笑,让谢春萍肝肠寸断。
谢春萍抱着周慧的日记日夜哭泣,也是从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在儿女们心中的形象,冷漠,粗暴,蛮横,专/制,骄傲……
周慧在她的日记里说,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哪怕一刻的母爱。
谢春萍死的时候,只有弟弟守在身边。她孤零零的,一遍遍在心里痛苦地呼号:不是的,我是爱你们的。可没有任何人听见。
既然现在她还能重回多年前的场景,哪怕是做梦,她也要保护她爱的女儿。
谢春萍迈过门槛,来到堂屋。
陈湘翠正在扫地,夯土地面被她扫起了阵阵烟尘,可见她用的力气之大。
她一边扫地一边骂,“只进不出的狗婆娘,家里都被你吃空了,还吃!吃那么多赶着去投胎啊!咱家生了你,倒了八辈子霉!”
谢春萍看向周慧,周慧站在门边低低抽泣着,用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抹着眼泪。七月的阳光金灿灿的,照在她身上,她可却像沉浸在黑暗中的小可怜一样,不敢诉说一句自己的委屈,也不敢去房间找一门之隔的妈妈。
谢春萍心中一痛,眼泪差点漫出眼眶,连忙走了过去,抱起周慧。
周慧五岁多,和被乳汁滋养到将近两岁的周敏比起来,她却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瘦的没有二两肉,皮肤黄,头发黄,衣服灰扑扑。
谢春萍感觉手臂上的重量轻飘飘的,心疼地抹去她的眼泪,低声哄,“慧慧乖,不哭。”
周慧瘦小小的,眼睛却又大又亮。被谢春萍抱起,她惊讶地将眼睛瞪更大了,怔乎乎地看着谢春萍。
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妈妈总是很忙,忙着农活,忙着养活一家五口,忙得心累脸也冷。除非必要,谢春萍只会抱年幼的妹妹,从来不会抱自己,更别说这么轻言细语。
周慧无措地看着谢春萍,小手僵硬着,不敢回抱自己的妈妈。
谢春萍暂时没有时间理会这个小细节,她转头看向陈湘翠,表情冷冷地,质问,“慧慧才五岁,你犯得着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这么刻薄吗?”
陈湘翠有一个好听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