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阶灯(六)
不疼了。”
沈桑若:“那个裤腿子,用不用我帮大人补上?”
祁景安:“不必。多谢。”
沈桑若:“啊,好。”
聊了几句也没有什么意思,碗筷刷洗得差不多了,沈桑若干脆不再开口,专心浇黄岳那本就不缺水的花。
不料祁景安竟兀自开口:“我这一身鞭伤,是祁玉所为。受伤那日,我没有来这里找黄老帮忙,是因为我想借一身伤痕,和祁玉断绝父子关系。”
沈桑若暗自吃了一惊,他知道祁景安在祁家中卑微的庶子地位,但想不到二人的关系都到了决裂的程度。明明是血缘至亲,何至如此!
她不悉其中因果,但也能想到二人之前想必是发生了极度不愉快的事情,为了能想出词来安慰,她试着问道:“为何?”
祁景安淡淡道:“没有具体的原因。从小到大,亘在我们之间的横沟越来越大,就让我们走到了今天。”
是这样啊。
沈桑若嚅动嘴唇,刚想说些什么,门口忽的来了一堆乌乌泱泱的壮丁,这一群人来者不善、气势汹汹,尤其是为首那人眼神里逼视的敌意。
为首的那人一身黑紫色翻领长衣,发冠镶金带玉,深棕色的腰带上环了七八块形状、颜色不同的玉牌。
双眸瞳色是琥珀色,一深一浅,眼神凌厉,肤色冷白。面部五官、轮廓是汉人的长相,细微处又带点胡人的特征。整个人从内而外透着贵气与邪气。
可怕的是,沈桑若细看觉得这人五官有些地方与祁景安有一二分相像。
她压着心头的不悦与猜想,冷静地道:“你们是谁?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为首的那人怀着杀气的眼神上下打量她一遍,随即略过了她,对着祁景安丝毫无有恭敬之心地唤了一声:“秘书省校书郎祁景安。”
此人名为薛铎,是祁玉的众义子之首。比祁景安小一岁,还未及冠。深得祁玉赏识、喜爱。他在祁家的地位,隐隐压祁景盛一头,更是远在祁景安之上。
为人乖张暴戾,除了祁玉,他不把其他任何祁家人放在眼里。
祁景安早有预料:“你还是来了。”
薛铎阴森森笑道:“我既是说了要来找你,怎么会食言呢。”看着祁景安那一身打扮,又讽刺道:“呵,祁景安,这身打扮,是当起了枕石漱流的隐士?莫不是知道我要来,怕了不成?”
他一口官话说得很流利,就是腔调有些奇怪。
祁景安往前走了几步,淡然道:“怕你。你也配。”
说罢,他又和沈桑若道:“此人名为薛铎。是祁玉的义子。”
薛铎抬起手腕,拿剑指着沈桑若,面露不屑:“就她?”
随即发狠道:“祁景安,本来父亲已经原谅你忤逆他的意思、擅自参加科考了,谁知你又不知死活地护下这个柳沈村余孽…祁景安,我真是不知道你的脑子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祁景安:“与你无关。”
沈桑若理解能力一向很强,薛铎这些话她听明白了,也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应该是祁景安引荐她进入经卷阁,这个消息走漏让祁玉知道了,祁玉愤恨他与柳沈村的人走得这么近。
薛铎见沈桑若若有所思的模样,讥笑道:“怎么,想不明白么。小美女,他可是为了你,跪在冷冰冰的石地上挨了镇南大将军的五十鞭。啧啧啧,真是令人感动啊。”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沈桑若脑海中炸开,她蓦然惊醒,难怪一向寡言的祁景安会主动开口和她说鞭痕的事,原来是他预料到了薛铎会来找他,会说这些事,他这么做,是为了给她减轻心理负担,让她知道他的伤与她无关。对薛铎说的那句“与你无关”,亦是在说与她听。
可是……沈桑若并不是傻子,怎么心安理得地相信他的伤与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祁景安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不要听他胡说。”
薛铎没有给他们多余的思索时间,拍了拍手,一旁的两个人手捧着两样东西走出来。
是一个上着锁的木制匣子和那个沈桑若为他绣的香囊。
沈桑若瞳孔骤缩,一下子被那匣子夺去了全部注意力,这是……顾珏说盛放箭弩的匣子!
祁景安眉眼浮上了一层阴沉,手指不自觉捏紧,薛铎继续拱火道:“你走的时候,院子门没锁,我好心想给你锁上,结果我在你床头看到了这两样东西。我猜,这匣子里装的,是你买的脂粉吧。不过,以你那点俸禄,能买到什么好成色的脂粉。你问问你身边那小美女,人家稀罕吗?”
沈桑若捏了一把汗。
还好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算是看明白了,薛铎就是存心来羞辱祁景安的,目的是为了激怒他,果然,当她抬头看向祁景安时,他的脸色阴郁得可怕。
薛铎说完用剑挑起那个香囊,似笑非笑道:“这是什么?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