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少爷院里只有四儿一个人,隔天嬷嬷领来两个丫鬟,生的比四儿差不多大。嬷嬷说:“你瞧,夫人也是器重你,给你派了两个人,你小小年纪就已经算的上是半个掌事嬷嬷了,手底下可以管人了。”
四儿俯首道谢,嘴角勾起的恰到好处,道:“四儿多谢嬷嬷了。”内心却在说:“院子里活不多,如今眼睛多了不少。”
饶是内心不快,四儿也是笑脸。
少爷,夫人,人情,管理,烦心事还真真越来越多。
送嬷嬷除了少爷院子,两名新来的丫鬟唤四儿名“四儿姑姑”。低头俯首,不见半分不敬,也是伶俐的两个人儿。
两颗毛茸茸的脑袋立在眼皮底下。
四儿学嬷嬷冷冷在她们头顶道:“嗯”。
少爷的院子总是伴随袅袅药味,四儿只是嗅便觉一阵苦涩。每日四儿听少爷一口气咽下心底总是产生一种错觉,或许,药只是嗅着苦,要真是难以下咽少爷又如何能眉都不皱一下。
夫人夸四儿,自从她到了院子少爷也愿意喝药了。可四儿心底被夸的总是难受啊。是一种莫名的难受,不光是因为那些丫鬟的死,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情感,悄悄蔓延心底,让四儿产生一种类似负罪感的东西。
尤其当闻过苦涩的药味,看少爷将药一饮而尽的时候尤为强烈。
四儿每天给少爷送药,少爷总是什么都不说,喝完后继续窝在屋子里写写画画。四儿也什么都不说,内心的疑惑内心的难受却与日俱增。
一日,她看煮药的独眼婆子还没煮好,踱步上前说:“我来看看少爷的药好没好。”
独眼婆子轻扇灶火的柴火,火燃烧更为剧烈道:“急个什么,使唤我这老婆子你倒是越来越顺溜了,丫头片子。”
四儿深呼吸嗅药味,一次嗅的多了忍不住开始咳嗽。灶台烟雾缭绕中婆子抬起头,瞅一眼四儿:“你要是闻不得这味道就去远点。”
四儿偏不,走的更近:“我都来多少次了,怎会受不住?我只是好奇,这药里究竟放了些什么,这般苦。”
婆子说:“草,但是不知道什么草。还有树皮,动物躯壳,什么都有。”
四儿忍不住笑出声,看着婆子一本正经的模样更觉好笑;“您这话说的,我还说这罐子里装的都是药呢。”
婆子“哼”了一声,冷冷道:“我非医师,又从未在医馆做过活又怎会晓得,你这丫头不刁难我这老婆子倒是不愿消停。”
“我哪敢刁难您,我敬您还来不及怎敢刁难您。我就是觉得神奇,一碗水为何能这么苦。”
婆子冷冷一笑:“苦?你可知这药一副一两银子。一两银子飘出去半两银子。苦不苦不过是对于少爷儿言,这种苦你我有机会尝吗?命是银子续的,我们是卖了命的。你说药苦,这可抵你半个身价。”
四儿缄口不言,内心刚刚片刻愉悦玩笑轰然消散。
婆子说的对,她有什么好说的呢,少爷的命多金贵,喝点苦的又如何,自己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
四儿没有再说话,婆子也没说话。
四儿伤心,婆子偷偷观察四儿,见四儿不快,扇风的动作沉重不少。
空气弥漫碱默,黑墨般的药倒入碗内,四儿上手要端。婆子抓住四儿的手,一段时间后,道:“你若当真好奇,就自己尝尝。”
婆子随手拿出另一只碗,按压药罐内残渣,挤出几滴药放入碗内。四儿端起,学少爷一般一饮而尽,味蕾刚触及药全身细胞器官就已经发起本能抗议。
四儿打了个哆嗦,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游荡,犹如在脑中印下苦字的烙印,四儿大脑甚至差点宕机。四儿开始有些懂了少爷。少爷多久没有尝过甜了呢,还是每天在苦药中不断徜徉呢。
四儿拿过药碗,入房内,少爷喝完所有药,四儿却不走。
“有何事?”
少爷问四儿,四儿却迟迟未答。将另一只手伸向前方摊开手掌。
“少爷,吃一块吧。”
四儿手掌内躺着一块桂花糕。四儿没有找到糖,从厨房做多的桂花糕里偷了一块。四儿刚来府也偷过一次,做糕点的厨娘总喜欢私藏食物,四儿就打开她的小柜子从里头神不知鬼不觉拿一块。
桂花糕,四儿觉得最甜的东西。究竟它和糖哪个更甜,四儿又怎么会知道呢,四儿可以偷到桂花糕可偷不到糖。糖被锁在后厨上锁的柜子里。四儿不敢,她只会偷厨娘私藏的桂花糕。
少爷愣了,他看了看四儿手里的桂花糕,又看了看四儿窘迫的脸。少爷又笑了。
四儿看少爷在阳光下微微的笑,耳尖红了。
少爷的手落在四儿手心,手指和四儿的手心碰到一起,手上的重量没了后,四儿抬眼看少爷将桂花糕放入口中。
少爷说:“很甜。”
四儿听了,内心的阴云瞬间散去,阳光普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