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早上，一个水煮蛋，半颗西红柿，半根黄瓜？！”他板着脸把纸条反过来，拍在桌上，“一天之计在于晨，半点油水都不吃，你下了早自习再去买着吃吗？”

程雪灵耐心道：“不，在家吃完，一上午就够了，我们生物课刚学习的，人吃了糖和碳水，就会犯困，你想想，你每天中午吃完米饭，是不是都会打盹？”

她知道直接说“我要减肥”是行不通的，必须得跟学习挂钩。

不过有一点她高估了程延江，二十年后人们都把BMI值当饮食公式，喝饮料吃零食之前，掂量掂量热量。可如今，哪个家长知道什么叫碳水化合物，什么叫快糖慢糖，什么叫热量缺口？一概打成西方舶来品，歪理邪说。

陆珍萍把纸条拿过来，读午餐的标准，毕竟一日三餐，早上她来准备，中午吃食堂，总不能要求食堂也卖生黄瓜生西红柿吧？

“中午……水煮鸡胸肉加黑胡椒…生菜沙拉…煎鱼肉块…”她一脸看神经病的眼神，“你们食堂破产了？”

程雪灵笑了，到厨房拿来两个保鲜盒：“妈，得麻烦你提前做好，我带到学校去吃，食堂有微波炉，我热一下很快的，沙拉就更快了，你洗好，我自己早上切一切，一拌就能吃。”

“我不同意！”程延江看着盘里精心准备的小笼包，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女儿是在糟蹋他的心意。

他祭出一招忆苦思甜：“当初你爸我想吃都没得吃，你还挑起来了，你叔叔，姑姑，看看他们瘦成什么样，现在动不动头晕眼花，都是落下了病根！”

说起远在外地的哥哥姐姐，程延江也有些思念，眼眶红了。

“你爸我在家排行老小，没遭那么多罪，但也知道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从你一出生，就给你喝羊奶粉，工资才几十块钱，渡口的工人家孩子吃小米糊糊，我都买的牌子的，那种盒装的米粉。”

程雪灵连忙过去抱住他：“爸爸，知道你最爱我了～”

要不也不会觉得自家女儿160斤了，还宇宙第一可爱美丽。

父亲还没老成佝偻的枯树，肩膀不算宽，但顶天立地，是家里的顶梁柱，程雪灵根本记不清上辈子，她最后一次拥抱爸爸是什么时候的事。

只记得无尽的争吵、谩骂、冷战，房间里那面大白墙，被她用红色马克笔写满诅咒。甚至记不清，那次惊天动地的争吵导火索是什么，只有钝刀割肉的痛楚，一遍遍回想起来，在夜晚把她拉进谷底。

“好了，我知道了，老程你把包子吃了吧。”陆珍萍果断下了命令，“灵灵跟我来房，妈也有事问你。”

程延江在老婆面前不太敢放肆：“啥事儿你娘俩不跟我说啊，珍萍，你可不能……”

“吃你的包子去！”

卧室开了壁灯，蓬松柔软的被子折好角，用厚毛毯压着，防止脚边漏风，她的房间是粉紫色调，自己挑的颜色，衣柜设计成公主城堡的尖角，放着一卷去乌镇旅游买的《兰亭序》竹简。

新买的内衣掖在枕头下，陆珍萍拿出来给女儿比了比：“围度没错吧？店员问我尺码，我还想了下，总觉得要买大一点，人家说，女孩子的贴身衣物，紧身更舒服，妈以前不懂，都是买的无钢圈，看来以后还是看你自己的意见。”

“妈，衣服当然是你买，我哪有时间逛街。”程雪灵听出了言外之意，怕老妈自责，给她买的内衣不合身。

其实她唯一在意的，是她的内衣都是棉款带按扣的，后来她们几个小姐妹聊天，聊到这个，胸前带按扣的是哺乳款式，说白了，给准妈妈、孕妇用的，方便揭开来哺乳。

陆珍萍会看教育指导书，知道女孩子发育后，荷尔蒙啊，激素啊，都开始分泌，导致胸痛腹痛，她就想着，买点舒服的。

而程雪灵自十二岁起，身体就好了许多，个子长得快，身材曲线也越来越明显，青春期女孩生怕暴露发育迹象，内衣店里还卖黑色绑胸，专门捆成飞机场。

“你老实跟妈妈说。”陆珍萍的脸在壁灯照耀下，半暗半明，略有担忧，“是不是有男孩子招惹你了，你最近不对劲，连你爸个大老粗都看出来了。”

说是单方面招惹，其实就是在问，你有没有早恋呢。

程雪灵坐到她身边，床陷下去一个踏踏实实的坑，她开玩笑地说：“就我这体格，谁招惹我呀，不怕被我一个立定跳远砸死呀？”

本来想调节气氛，逗她妈笑笑，没想到陆珍萍柳眉倒竖，反而生气了：“谁说的，你这是健康体型！对面楼的那个小儿子，竹竿一样，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前阵子又得了流感，到现在还没好，他妈妈都准备去庙里求佛了，你想想，你从来不得感冒，还不是底子打的好。”

原来老妈也认为，她的身高体型，该称为健康，而不是肥胖吗？那日后逼她结婚的时候，怎么就改了说辞呢。

“胖成猪”“五大三粗没有男人要”“看看你一脸横肉恶不恶心”……

完全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