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唐枕出观差不多是在师妹午睡的时候，所以一觉醒来，她没见着他。揉了两圈眼睛，听着外面淋漓作响的雨声，雨声如同落珠，先是哗啦落了好一会儿，而后渐渐止歇。远处山头被浓浓的雨雾包围，抬眼望去，朦胧灰云从头顶不断掠过。

她觉出了微冷，忙捡了松软的衣服换上。这一时间，她并不知道师兄出去了，只是殿前院后地找了一圈，没找到他，便是纳闷。

遇到七师兄经过，花铃打了个轻轻的哈欠，问师兄的下落。七师兄说了之后，她抬起头来，有点怔怔地眨了一下眼睛。

师兄又出去了？

她像是替他害累，没声没息地抱住了膝盖。

又出去了……

近来苦夏，花铃倦怠。干什么都是提不上力气。

自顾自地翻了一会儿书，自打师兄监督她，她的确有了些进益，虽然道术还是不擅长，至少认字比以前多，她没心思继续看书，因为发困，便试探着捏了一个决。

没两分钟，她咚地倒了下去。捏着捏着又困了！

欸。幽幽地叹气，她不能放任自己，从桌边起身走出了房间。这时候陆师兄在殿内敲钟诵经，七师兄收了晾在外面的盐干菜，那张公子恰好也没什么事，拿了个凳子在檐下坐着，似听雨声。

这景象是平常的，可或许是一觉醒来唯独见不着他，她浑身上下都不太松快，眼皮眨动，她觉得自己生出了一种别别扭扭的不适感。

雨落了一场好像没下完，天仍是灰蒙蒙的，笼着层浅翳。热倒是不热了，手腕脚腕觉出凉意，可心中却反燥了起来。

无缘无故的，花铃觉得不好受。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不好受，只将原因归咎为这天气，一热一凉，反复无常，便是觉得不舒服。

两个师兄看出了小师妹的烦闷，同她说了几句话，她倒是乖乖应了，不过捧着一碗饭，她心不在焉地吃了一半，饭添多了，她不愿浪费，就着汤咽完了最后一口。

……为什么不舒服呢？花铃抓心挠肝地皱起了脸，她是个不加掩饰的面貌，烦恼起来十足的明显，陆午最先发现了师妹的难过。等他们围到了面前时，她捂起了脸，呜呜咽咽地便哭了起来。

这一哭劳动得他们三人都去哄她，哄了半天之后，她停了哭，但眼里蒙着一层泪意，她说，我想师兄。

粘粘糊糊的四个字。这话音落去，陆午和余鸣皆是一愣。

师兄……

其实他们也想师兄，此次出门，他却谁也不带。不知师兄怎么样了，这观里的几人皆是被花铃带得惆怅了起来。

唐枕回来的时候晚，趁着夜色进门，余鸣守着夜等他，旁边还有一个睡不着的陆午，俩人一见师兄进门，卷着一身夜凉风，眼里略有惊讶神色。

“如何不睡？”他问二人。两人道，“等着师兄回来呢。”

唐枕手里提着箱子，他去张家，顺手带了药箱。

“师兄是去给周小姐看病了？”

唐枕的医术他们知之不多，但师兄会治病是一点儿也不稀奇。

他把药箱随手放桌上，道，“相思难免伤心，我猜周家小姐必然有些情志不顺，且顺道看看。”

说完，他目光往里望了一望，虽未开口，但仿佛是想说，他不在的这期间，剩下那两人怎么样了。张公子不必说，——师妹怎么样了。

余鸣甚无法地耸了耸肩。只听老五低声道，“哭了很久。”

哭了？怎么哭了。

唐枕去房里看花铃，她睡在榻上，今夜雨凉，四周倒是没有什么蚊虫，她在纱帐里安然睡着，眼皮却显见肿了一圈，是哭过。

这个师妹不适宜出家，便像那不经风吹雨打的花儿一样，长在好人家，承欢父母膝下，蜜罐里长大，才该是她的宿命。偏偏命数盛极转衰，被迫来到这山野道庙。

他知道她爱赖着自己，却没曾想只不过半天，也能惹得她痛哭流泪。

纱帐影影绰绰，他看她熟睡着，许久轻轻叹了一口气，独自回来。

唐枕回去之时，突然之间亦是闪过一道心念波动。他很自然地想到了花铃，不禁在观里四处走了一遍，桃木阵可防范些低级的鬼怪，自打他回来后，确实不曾遇上鬼怪作祟。

那些邪物惧怕正气，大妖大魔却不是能防范的，但凡妖物能化为人身，便是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

他仰头看上，暗夜四合，无月无星，是个不清不楚的天象。

不清不楚，无迹可寻。今夜是看不明白了。

三更天过，在张府的一角，周楚楚恬然地躺在床上。尹管家同她说，若她还有什么话，最后要转告张公子，便可跟那位唐道长说。张公子不愿见她，那位道长定然会替她转告。

她却其实没有多余的话，张端临走时说，他感念她的好，是以万万不能跟她在一起。楚楚想了很久，终是接受了这番说法，免不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