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

此人说话条理清晰，又有礼有节，但是话里又带着一股强势，倒像个御史的口吻。计俢鸿看过去，却发现说话的人是个穿着青衣的书生模样的人，文弱清俊，站在萧邈身后，虽然是青衣，也看得出是内侍的服饰，计修鸿不由得有点惊讶，多看了两眼。

这宫中太监，多是穷苦人家卖进来的，况且内侍不得识字，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文人习气？

叶九本来一人面对三个皇子也镇定自若，神色一直淡淡的，听了这话，瞥了说话的人一眼，不知怎地，脸上忽然带上怒意来。

“好，就算七皇子如你所说，是钦差大臣，难道钦差大臣就能越权而行，为所欲为？弄玉库从建立之初，就有圣上御笔亲题，除圣上本人和太常史如意真人之外，谁也不得入内，就连我也不例外。我身为内宫掌印，如今我师父随圣上闭关，如意真人也在闭关，皇后娘娘和东宫殿下都在白鹿寺进香，要是擅自开了弄玉库，千斤重担只得我一人承担。我背后有圣旨旧制，论情理，也得你们先请旨，我再开库门，有哪一点不合情不合法？”他的眉毛挑起来：“你倒是说说这道理，林舜。”

那叫做林舜的青衣内侍听了这话，就不再说了，显然知道道理上是说不过的。

“狗奴才，你也说了，父皇闭关一个小周天，三天内不会出关，你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罢了。”赵王关心则乱，忍不住骂出声。

叶九又笑了起来。

他本就极女相，一笑，更是如花开一般，只是这笑里藏针，是朵带毒的花。

“承露盘就在库中，又不会跑，等几天又怎么了？”他玩着手指，笑着问道：“还是众皇子有什么急事，非得赶在今天完成不成？”

他这话可是诛心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就是要趁皇后和太子不在宫中的时候验取承露盘，坐实了罪证，否则等皇后回宫，以她对天熹帝的影响力，就再也别想见到承露盘了。

但偏偏这心思是无法宣之于口的，因为那是一国之母，也是他们名义上的嫡母，叶九就是捏准了这一点，所以对他们极尽讽刺，他们却无法回嘴。

然而在他们的辩驳中，真正拥有实权的人——七皇子萧邈，却始终冷漠，一言不发，唯一的态度，也是通过他的管家林舜表达的。

“要我说，还等什么，干脆直接冲进去得了！跟个太监废话什么！”魏王忍不住嚷道。

太常寺的守卫不过十来个人，都是些内侍，他一喊，赵王和他的侍卫就有点蠢蠢欲动的意思，刚要向前，就听见叶九骑在马上，一声断喝：“我看谁敢！”

他的脸上冷若冰霜，眼中杀气如剑，谁也没料到一个太监竟然有这样的气势，顿时都怔了一下。他身后的太监们也个个剑拔弩张，显然只要他们敢前进一步，一场械斗就难以避免。

“宫中动武，惊动陛下，不是好玩的。”林舜见状连忙劝说道。这种事，打输打赢都吃亏，传到御前，错肯定是在他们这的。

“呵，我还当你们不知道这道理呢。”叶九冷笑道。

“说这么多干什么？我们冲进去，只要找到罪证，父皇还能把我们怎么样不成？”魏王却不信，仍然执意要闯。

虞青看着，十分有趣，她以前以为人间是小意思，其实人与妖的斗争是不一样的，妖为了抢地盘，最多打个两败俱伤，就算有输赢，赢的一方想要杀掉输的一方，也要被重伤。但是夺嫡的战争，是你死我活的，所以更加惨烈。

就像现在，双方都绝不会退让，也都知道对方绝不会退让，所以形势一触即发。

这时候，也只有萧邈能做出最后的决定了。

“白鹿寺远，就算传信快，回来也得是明天了，我必须今天见到承露盘。”他平静地下了最后的结论。

叶九之前和赵王魏王林舜交锋，都游刃有余，毫不在乎。听到萧邈下了结论，脸色却瞬间惨白了下来。他知道这个七皇子的脾性，什么花招拖延时间都没用，他认定的事就是一定要做到，连天熹帝都没办法。

“好，那就不用多说了。”他也不再争辩，抬起眼睛，问道：“你们是要见血呢？还是老规矩？”

赵王和魏王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瞟了一眼旁边的计俢鸿——赵王是见过朱雀门那一箭的，而叶九那边，显然没这样的人物。

“老规矩。”他们还是畏惧天熹帝的：“不见血。”

宫内皇子多，年少时难免有争斗，都是金枝玉叶尊贵身份，所以打架也不亲自打，让侍从打，侍从赢了就算主子赢了，这就是所谓的老规矩了。本来太子身边有几个高手，但是今天也跟着太子烧香去了，不然他们也不敢这么放肆。

叶九嗤笑：“算你们谋划得好。”

“那叶公公是不准备顾及体面吗……”赵王冷冷问：“非要逼我们动手？”

真要动手，他们更是不怕的，羽林卫都在他们这边，叶九带着一队内侍，什么也干不了。

叶九挑了挑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