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道，“我去叫星君，两位稍候片刻。”

濯缨没太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略一沉思，问：

“因为我是凡人的缘故吗？”

“没错。”

他随手拿起手边桌案堆在面上的公文，翻了翻上面某个凡人的官运。

“天规对入籍仙箓的规定很严，按常理来说，凡人只有靠功德成仙这一条途径，但你身份不同，算是仙界与人间界谈和的吉祥物，为了让你这个吉祥物不至于老死在上清天宫，所以天后向众仙提议，给你一个仙籍，也准许你入扶桑学宫修炼。”

濯缨又想了想：“你们仙界没有长生不老的丹药？”

“当然有。”他笑了笑。

想要她这个质子能不死，有很多办法。

但这位天后却选择了对濯缨来说最有利的一种。

想到前世昭粹那一句句声泪俱下的控诉之语，濯缨难得有些困惑。

除了须弥仙境挖墙脚这点让她有些意外。

上清仙宫其他的地方，到底哪里和生不如死这四个字扯得上关系？

没过多久，文昌星君闻讯而来，带他们去了司禄府深处为仙人入籍而设的浮离台。

浮离，意为绝对通明澄澈无翳之地。

映入濯缨视线中的，正是一座透明纯净的琉璃台，蕴含五行的清气盘绕四周，如云遮雾罩，缥缈圣洁。

濯缨在浮离台上盘膝坐定，下面的文昌星君略带肃然道：

“要入仙籍，需褪凡骨，斩三尸，洗尘髓，公主无功德护体，过程恐怕十分难熬，若是实在扛不住，一定要告诉我一声。”

濯缨点点头。

其实她并没有将文昌星君这话放在心上。

从小到大病痛折磨，她时常觉得自己离死也就只差了那么一口咽不下的气。

这世间还有什么□□上的痛，是她承受不住的？

结果仪式刚一开始，濯缨就知道自己还是有点草率了。

如果说漫长的病痛是无时无刻存在的钝刀割肉，那么此刻的感受更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大锤子将她浑身骨骼都一寸一寸砍断碾碎。

剧痛一层一层叠加。

她以为这已经是最痛了，但下一刻只会让她知道还有更痛的。

她很快无法维持坐姿，额头与脖颈上都是暴起的青筋，因她消瘦和白皙的肤色，看上去更触目惊心。

濯缨不受控制地翻倒在地，模糊的视线尽头是浮离台的边缘。

只要从这里爬下去，就能从这种几乎要将整个人意志力碾碎的疼痛中解脱。

“——这次仪式中断，你就没法成仙了。”

谢策玄冷静的嗓音响起。

像一根钉子，濯缨一瞬间被这句话钉死在原地。

“实在撑不住，就想想别的事分散注意力。”

别的事……

额头不断浸出冷汗，痛得连呼吸都需要抗住极大的痛苦，濯缨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快死了的鱼，缺氧的大脑一片白茫茫的。

——荒海尊灵在上，今人族奸佞，祸乱朝纲，吾虽往矣，还望诸天尊灵庇佑荒海，令君上重开明目，明辨忠奸！

混沌的意识深处，响起了一些纷杂的声音。

——赤水濯缨！你心思深重，嗜权重利，扶持君上也不过是为了实现你无法在母国实现的野心抱负，今日你杀我全族，我沈氏满门都会在九幽之下，睁大眼等着看你身败名裂的那天！

——奸臣！满手血腥的奸臣！

——赤水濯缨坏事做尽，若苍天有眼，就该让她被千刀万剐！

有人在骂她。

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人，都在骂她。

每一道声音，每一个字眼，都如附骨之疽钻入她的身体，搅得血肉模糊。

她垂眸看着自己往下淌血的手，茫然地回头寻找着什么。

——阿缨。

——阿缨，你一直是我最得力的少司命，但你却不是一个能让人放下所有戒备、像对待昭粹那样对待你的女人。

——你恨我是对的，可你以为，你就没有错吗？

那个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语调轻柔，眼眸却如海水一样冰冷。

有那么一瞬间，濯缨觉得自己的意识抽离出了身体，冷静而漠然地观看自己的痛苦挣扎的样子。

你要像上辈子那样依附于人吗？

你要永远让自己的生死被他人左右吗？

你得忍过去。

唯有忍过去，复仇的大门才能在你面前打开。

“诶等等——”

谢策玄看着正欲大步往台上走的文昌星君，立刻甩出一道灵力拦住他。

文昌星君满头大汗：

“少武神，您可别公报私仇，若是濯缨公主出事，可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