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宫侍乘坐小地龙登上李轻怒的亭台,将装满帝台之棋的匣子奉上,然后离去。
接着,天王大宫使来请李轻怒。
他先是奉承道:“恭喜大人。小天君天资优越,实乃同辈中的佼佼者!”然后,他直奔主题,“还请大人移步浮台。”
喜你个鬼啊!
这些人,未免逼人太甚!
忆情暴躁地一捏拳,便要抓一团火出来将他们送走,却被李轻怒捉了手。他将她按住,手掌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滑过,“我去去便回。”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目光郁郁,直看入她的眼中,“你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你会等我吧?”
忆情随口应下:“等你便是。”
李轻怒展颜一笑,只是笑容到底有些牵强,“帝台之棋你先替他收好。”他转身坐上小地龙。
忆情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远离,飞向浮台。她回到几边坐好,将帝台之棋纳入识海,就这般坐着,不知为何,忽然觉出些清冷之感。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仰头,喝酒似的一口闷了。眯眼,目光投向远处,李轻怒已登上浮台。
她想,若是她阿爹,断不会叫她受这窝囊气。
空中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浮台。
李稀童快步奔向李轻怒,跑到他面前,垂下头,一副做了大大的错事的模样。
李轻怒弯腰,摸了摸李稀童的脸颊,又拍拍他的肩。“你方才,每一个环节都做的很好,我很骄傲。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你即便赢了,他们也有其他的办法逼我答应。大人的世界便是如此,没有道理可讲,你会慢慢明白的。”
忆情想象得到,萧京此刻会是何种趾高气昂。
她到此刻才明白,李轻怒在提到父亲时眼中的厌恶从何而来,也明白了,他说的苦从何而来。
他的父亲是天地间权势最大的人,但不爱他。他可以拒绝任何人,独独拒绝不了他。
宫侍搬来一把圈椅,萧京在宫侍们的搀扶下,坐定在椅子上。他扬手一掷,将拐杖弃了,一副要与之永别的模样。他那日被忆情伤的是原身的后腿,化人形之后便是左腿。他缺的是左腿。
他靠在椅背上,昂首挺胸看着李稀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笑得挑衅极了,仿佛在说:“你能奈我何?”他的脸部肌肉轻轻扭曲,慢慢张嘴,做了个明显的“小杂种,迟早弄死你”的口型。
李稀童双手紧握成拳,死死盯着他,拳头上使力再使力,力气大到两只手臂都在颤抖。
大宫使对李轻怒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还请快些。这件事了,王上还另有大事要与诸位大人商议,时间已经不早了。”
此刻,天空中的一双双密切关注浮台的眼睛中,有的满怀期待,有的在等一场好戏,有的嘲谑,有的怜悯。谁不知道,萧京这条腿就是李稀童伤的,他李轻怒出于报复,使手段叫萧京的腿无法再长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替萧京把腿医好。
不甘心又如何,由不得他。
李轻怒走到萧京面前,屈膝蹲下。萧京冷哼一声。
李轻怒对萧京道:“将衣袍掀开。”萧京将身上的袍摆一掀,露出空空荡荡的左腿裤管。袍摆掀起的风拂上李轻怒的脸,吹动他的发丝,他皱眉。
他问萧京:“你方才,要的天王一诺是什么?再说一遍。”
萧京道:“我要你给我治腿。”他指着自己的左腿处,“这条腿,你给我治好!我要和右腿一样,完好无损的腿。”
“听到了。”
李轻怒自袖中取出黑玉管笔,捻笔画符文,笔尖在萧京下肢快速游走,仿佛在绘制庞杂的画卷。顷刻之间,萧京的下半身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那些符文犹如活物一般,时而蠕动,时而静止。
突然,所有符文泛出丝丝刺目的金光,金光汇聚融合,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膨胀,将萧京和李轻怒完全包裹其中。
众人只看到一团璀璨的金光将二人笼罩,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下一刻,金光之中忽然传出一声凄长的惨叫。惨烈到足以刺破长空,让人心生颤栗。
霎时间,万缕浮香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萧音与萧免急匆匆乘坐小地龙飞到浮台。守卫金翅与修罗也迅速降落到浮台,他们举起武器,对准金光。
萧京惊恐、痛苦的尖叫在空气中回荡了约莫七八息的时间,逐渐哑去。
萧音失声大喊:“京儿,你怎么了?啊?别吓娘!发生了什么啊!”
无人清楚金光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又无人敢冒然将其打断。如此复杂的治愈术法若是被打断,对施法者与被施法者俱是灾难。他们只能等待,等待金光消散。
过了一会儿,金光慢慢熄灭,众人才看到里面的情形——毛骨悚然的一幕。
李轻怒的朝服上溅满喷射状的鲜血,低头看着萧京。
萧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