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媒妁

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一阵落了两场秋雨，引得人都无心外出，只怪寒意逼人，直沁骨髓。而原定的五日之约，就在这湿凉的雨水里给盼来了。

媒妁尤氏初到林家时还端着一点架子，她寻思自己是给林无期捎富贵去的。郑王殿下是何等红人？那可是圣上最亲的兄长，身份尊贵，仪表堂堂，不知怎的瞧上这林家丫头，教她撞了大运。林家丫头虽在新都小有名气，但一个京兆尹的女儿攀上皇亲贵族，那不仅仅是攀高枝，那是攀上云霄、扶摇直上哩！

只是，尤氏没等来她盼望的全府相迎——林无期礼节做得周到，却没办出个气派排场。他与夫人穿着素净质朴，瞧不出是要官家庭，邀了尤氏入府后，二人教侍者端来上好的龙井、蜜点等吃食，之后便笑眯眯地望着她，不提要事，只话家常。一切办得淡而无痕，如全无波澜的湖面，只等尤氏把一切戳破。

“林大人养的好闺女！贤淑持重、聪明貌美，又知书达理、兰心蕙性的，实在是德才兼备。”未想过林家态度消极，尤氏心里不快，却也得办好郑王所托，便挽了笑自己提起。

林无期朗声笑道：“小女愚钝，不过略识几字，哪有他们传出的能耐！”

尤氏道：“林大人谦虚。新都第一才女，那是万里挑一的才名，如此佳人，寻常男子必然配不上，还要是世间一等一的英雄才子……”

林无期愣了一愣：“小女年岁尚幼，我与夫人还未考虑过她的婚嫁之事。”

“我便开门见山了，还请林大人勿要装糊涂，”尤氏轻哼一声，皮笑肉不笑，“想必大人、夫人也都听闻了，郑王殿下有意迎娶令爱。”若是换做为他人说媒，她早将那男子的身价条件夸得天花乱坠，以好尽快完成这桩任务。可既然雇主是郑王，还有什么多费口舌的必要？她本寻思郑王二字一脱口，林家就要连连谢恩了，便秉着几分矜傲，惜字如金。

林无期却依旧扮着糊涂，一副刚听了秘密的惊诧模样：“那旁的传闻，我只当是耳旁风，没想殿下真有此意！”

他的话竟就停在此处，未给任何实在的答复或许诺。尤氏咽了口唾沫，忍着怒气接道：“郑王殿下乃是当今圣上亲兄，春风得意又是年华正茂，实属良人。这一桩婚事是怎样的荣光，林大人、林夫人难道不知？”

“若真能将女儿托付给殿下，那确是我们林家的荣光，改天必要亲去谢恩。”林无期这话讲得恭恭敬敬，语气却是平稳镇定，竟有些不卑不亢的意味，“只是……小女自视甚高、性情顽劣，这婚嫁之事竟不许我们做主，也是我二人教导无方。”

尤氏听了这话，惊诧之心一时多过了气恼，她实在不曾想过林家有这般胆子，亦钦佩于林听的脾气。这新都才女倒真有几分清高傲气。尽管如此，她也不愿如此让步：“林大人既然说了这话，想必是您二位已经许诺，我再去做令爱的工作，也是简单了。”

林无期含笑道：“自然。郑王殿下是皇亲贵戚，能瞧上阿听那是林家的福气，我与夫人谢恩尚来不及呢。”

尤氏自觉赚回了面子，只消去做那女儿的工作，便松了口气，携着随从直奔林听所在的北间。说也怪了，这回来林家前，他家便托人来告知，林小姐想见她，还教她携了小厮，说要重赏。那时尤氏便以为，林家极重视这桩婚事，哪想过还有今日的风波？

尤氏尚未步至北间，便听宅内响起一阵尖锐的斥骂声，引得她蹙了蹙眉，想这林家也算是文人世家，扮的翩翩风度，私下却如此欺人辱人。

“少教养的贱婢，毛手毛脚，这点小事竟做不好！我碾了你的手，看你学不学得会聪明！你可知一会我要见的是什么人物？”

尤氏步近了北间，才辨出那斥骂声来自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未发现他们走近，继续怒嚷道：“你这双笨手，不如教屠户砍了去，挂在市场贱卖，也比留着摆弄我强百倍了！”另一个女子凄厉的哀嚎声随即传来，似是念着“小姐恕罪”“小姐饶命”。

尤氏心中一惊，敢在林府大发威风、这般欺人的，怕是只有林听。她还没来得及回味这念头，就见身侧引路的林家仆役德子头冒冷汗，颤着声音道：“贵人，您在这稍等片刻。”而后手忙脚乱地冲上前去，一边叩门一边低声说：“小姐，小姐，贵人到了！”

那房里立时安静下来，静得诡谲。

尤氏与那小厮不禁面面相觑。

林听又收整了一会才开了房门，款款而出。这是尤氏第一次见她，只叹这小姐身姿细瘦，一张脸算不上美艳，却别有一份清丽绝俗；身穿一件水蓝的交领广袖裙，齐腰的黑发束得整齐，上头别了两支翠蓝的簪，垂下一段细细的银穗儿。怎么也想不到是刚刚欺辱下人、出口不逊的主。

林听背后跟了个含着背的丫头，虽已极力掩着头，但看得出面上带两条血痕，突兀又骇人，想是刚才为林听梳妆时她赏的。林听见尤氏的目光不离阿才，讪讪道：“尤娘子，我不知您与父亲谈得这么快，还未梳妆好便匆匆来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