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初见

天愈发凉下来，林听几日始终在等郑王取消婚约的消息，她虽自小聪颖，但入世尚浅，遇此大事难免心神不宁。又怨这寒气逼人，使游玩散心的兴致大减，便披了件氅衣，摆了笔砚坐在院中练字。阿才坐在她身侧，因寒冷缩成了一团，一个劲地往手上哈气。

“冷就回屋吧，我自己行。”林听瞥了她一眼，关心道。

“阿才没事，反正屋里也不暖和。”阿才将手藏进袖子，眼中透出无比的哀怨，“小姐，昨天那一闹真能让殿下断了心思？”

“不敢说，只是尽力罢了。”林听吁了口气，将手里梅花纹的手炉递去，示意阿才抱着，“我说的准的，是那小厮必去告状；但我至今疑问的，是郑王为何要娶我。”

阿才忿忿回道：“那小厮也真是，说好了不准他告密……”

“赏物全给了尤娘子，他是分文未得，心中必有受轻视的怨气，”林听无奈一笑，“即便他真是个守信讲礼之人，郑王也会派人找到他，打听他未来之妻的品行样貌，也是试探我的态度……总之，我想给殿下看的，他总会看到。”

阿才惶恐道：“如此一来，郑王会知道小姐辱□□婢，更应了他们对小姐的传闻？”

“正是。不过，这件事是否会影响郑王的选择，我尚不能确定。”林听歪着脑袋，倍感烦愁，只觉得笔下的墨字个个生了翅膀般胡乱飞着，毫无章法可言，“因为我仍不清楚他主动提亲的缘故。倘若他是想求娶一位贤良淑德之妻，帮扶家里，处处周到，经此告密，必然放下念头、解除婚约；倘若为了其他……”

“其他？是郑王殿下需要老爷的扶持？”

“自然不是，以他此刻的身份权势，还要我爹这小小的京兆尹帮扶什么？”

“那会是为了什么？”

林听沉下面色：“早听郑王爱才，用人不拘一格，手下有新都四位智囊，既有颍川荀氏这等名门望族的后代，亦有杨五这类放荡不羁、罔顾礼法的名士，甚至还有个还俗的和尚……”

“奴婢听过有关他们的传闻。这四人性情各异，抱着郑王这棵大树在新都招摇，难道求娶小姐一事是他们的主意？”阿才困惑地挠了挠下巴，像只好奇的小狸猫。

“郑王如此爱才，用人亦不顾及其背景、身份、个性。我只怕他表面是提亲，实际上则是……”她顿了一顿，仿佛后面那六个字极难脱口，“要我为他做事。”

阿才惊道：“可凭郑王的权势，怎样的人才找不到，为何要选这等方式？”

林听拾了毛笔，于宣纸上静静写下一个“女”字，盯着那字，嘴角勾起了一丝苦笑：“你可知郑王如今的困局在哪？我昨晚想了一夜才明白，他手中有朔北兵权，朝中亦有中央大臣辅助，正是春风得意，大权在握，而这一切都得益于他是莫太后养子，幼帝尚不能支撑大局。可是幼帝总有长大的一天，当他明白养虎为患的道理，兄弟二人必生嫌隙。郑王如今要做的，是保证他在太后那儿的地位和口碑，至少不能让皇帝与太后联起手来对付他，更要警惕太后所用内官，防止今后生乱。”

“这……这与他提亲有何干？”

“自然有关，他需要耳目，而女子身份最为方便。太后提防着他，他更提防着太后，所以需要一个身份方便之人时常进宫侍奉太后，更去试探太后所想所做。”林听本是把这些当作猜想、未曾深思，可讲到此处时，竟觉得困扰自己多日的问题逐渐揭开，仿佛答案近在眼前。

阿才听了许多“太后”、“皇帝”等等，一时惶恐不已，又惊惧道：“小姐，是不是您想深了？一桩婚事，如何牵扯到这些贵人身上？”

林听含笑摇了摇头：“这桩婚哪里是寻常人家的婚？不过，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

此时正有一阵凌厉秋风掠过，扰得树叶沙沙作响，乱人心绪。林听收完了笔墨，向阴沉的青天望去，只见浮云遥遥，月色荒凉，一时竟如身在梦中。

她打了个哆嗦，转身回房了。

林听不想，下一日便收到了顾长权的邀约。

那天她欲出门逛逛诗会，也是换个心情，省的浸在这凡俗琐事里独自烦恼。谁想刚踏出林府的门，就见一素衣女子侯在一旁，朝她盈盈行礼，道了句：“林小姐，瑶台天宫始相见，唯恐重逢是梦中。”

林听微微一愣，见这女子以白纱覆面，美目流转似一泓清泉，顾盼间柔情绰态别有风情，又听她口中所念，霎时懂了她来的缘故，便道：“好，我知道了。”

“您若要与我家小姐斗诗，不妨一齐去长歌诗会，那里可好玩的紧。”阿才心中不解，一旁插话道。那素衣女子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也不答话便拂袖离开，任阿才在身后唤了多声，不曾回头。

待她身影渐远，林听忽地粲然一笑：“郑王殿下好兴致！”

阿才已许久没见过小姐笑得这样爽朗，心里惊喜，又忍不住的困惑：“这女子与郑王殿下有什么关系？”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