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

我不知道回国的路程有多远，不知道我们经历了多长时间，我只知道，那段时间里，我将那个人完完全全封闭在我的世界之外，我不愿意看他，我知道他一度想要靠近我，但是被许慧眼神制止了。

出了机场，我心里的恐惧更甚，许慧紧紧抓着我的手，在我耳边轻声说：“别怕，我陪着你。”

中心医院。

医院的走廊静得让人害怕，我死死抓住许慧的手，身后跟着的两个人脚步同样沉重，我却半点也不想回头看。

病房之外，我停住脚步，透过干净得发亮的玻璃，我看到带着氧气罩的爸爸，却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深深呼了口气，我推门而入。

妈妈听到声音回过头，她的脸色苍白，看起来憔悴不堪，在看到我的一霎那，在她的脸上，我看到了无数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悲哀，有无奈，有无助。

我走到妈妈身边，有些没有底气地问：“妈妈，爸爸怎么样了？”

妈妈的眼里闪过一丝痛处，虚弱地回答：“昨晚醒了不到半小时又睡过去了，医生说情况不太好。”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妈妈抓住我的手，似是哀求般红着眼对我说：“晴晴，你也看见你爸爸的样子了，妈妈求求你，看在我们养育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离开小风吧，别让你爸爸死不瞑目。”

我一下子没站住，身子往后倾了下，许慧赶紧扶住我，这个时候，言风沉着脸走上前，说：“妈，你们凭什么？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和晴儿在一起，她做了你们这么多年的女儿，叫了你们这么多年爸妈，她是什么样的女孩你们难道不清楚吗？既然我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连法律都允许我们在一起，为什么你们非要反对？”

听了这话，妈妈颤颤巍巍站起来，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言风一巴掌，打完之后整个人喘着粗气。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挡在他身前，眼泪再也止不住，事实上，从言风质问妈妈的时候，我就已经忍不住了。

妈妈并没有理会我，只是指着言风说：“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来？你爸爸已经没多少时间了，而你呢？从进了门到现在，你有过来看看他吗？有和他好好说说话吗？你的眼里除了她还有谁？只有她能让你开口是不是？为了她，你可以在你爸爸病床前说这些混账话。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整个人腿一软跪在地上，身后几双手想要扶我都被我甩开，空气再次凝固起来。言风的名字是爸爸起的，我的名字是妈妈起的，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很久很久以前的画面，我坐在妈妈的梳妆台前，妈妈替我梳着头发，她说：“我们晴晴真漂亮，晴晴笑起来啊，和晴天一样温暖，看来妈妈真的没有给你取错名字。”

而现在，妈妈对我的称呼，变成了……她……

我强忍住喉咙里的一阵刺痛，说：“妈妈，您别担心，以前是我不懂事，总缠着哥，给你和爸爸造成这么多困扰，哥哥只是哥哥，我不会再胡闹了，如果您不相信我，我会离开这里，永远都不会出现在哥面前。”

我哽咽了一下，转向爸爸，“爸，我这个女儿，您怕是再也不想多看一眼吧，至于您唯一的儿子，我会离得远远的，您放心。”

说完这些话，我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回过头，正对上言风血红一片的眼睛，我默然移开目光，将视线定在站在最后面的景逸脸上，还好，不用我说什么，他便能明白我的意思走到我面前蹲下身。

“景逸……我想离开这里……我很疼……你能不能背我一下……”

景逸察觉到我的异样，眉头瞬间皱起来，二话不说把我打横抱起，我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间，因为我不想让言风看到我满头的冷汗，也不想……看到他悲伤的眼神。